那背影怎么有些孤独？

江疏雨打完水回来，万芳芳就拽住她的手，忍不住吐槽。

“我跟你说，刚才真的太尴尬了，我们正在那儿偷看顾春城呢，结果被老姜当场抓了个正着。真是的，一点声响都没有，就站在我们身后问我们看什么呢？”

老姜是他们班主任，同时也教二班物理，是两个班共同的老师。那张方圆脸上带着中年福气，看起来温温和和的，说起话来却是让人不寒而栗。比如，月考考不好大家周末就别休息了好不好？

四中的那句姜还是老的辣，说的就是老姜。

江疏雨努力憋笑，“然后呢？”

“然后…”万芳芳支支吾吾，“然后，我…我没听出他声音，就说看帅哥啊，还问他要不要一起。他说，我就不用了，我天天看。我感觉不对劲儿，一转身，吓得我魂都快没了。”

江疏影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你还笑？”万芳芳又恼又气，“卑鄙，简直太卑鄙了，不然我们就可以跟着顾春城去打水，没准还能说上话。”她忽然想起来似的，“哎，你当时也在水房，看到他没？”

江疏雨脸上的笑意顿了一下，“嗯。”

万芳芳下巴垫在水杯上，“你这个反应，很容易让我怀疑，他这个人有问题啊？”

江疏雨笑笑，“怀疑有问题，你还这么关注他。”

“没办法，”万芳芳吹着杯口的热气，“我这人啊，容易三观跟着五官跑。”

话音未落，老姜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出现在玻璃窗外，吓得她差点生吞一口开水。

下晚自习，江疏雨径直回了宿舍，万芳芳跟她一间，另两个床位是高三学姐的，据说是参加奥赛特训去了。

万芳芳丢下书包就串门去了，江疏雨看了下手机，不到十点，奶奶应该还没睡。说好安顿好就给奶奶回电话的，她犹豫着打过去，电话很快就被接起来了。

“喂，小雨吗？” 奶奶声音里带着欣喜，她现在老花看不清屏幕，手机也只会接，不会打。

“是我，奶奶，我刚下课。”江疏雨听见电话那头有隐约的呼噜声，心头一紧，“我爸在家吗？”

“是，他喝了点酒，刚睡着。”奶奶说：“怎么样新学校还好吗？”

提到新学校，江疏雨的心头阴霾一扫而空。她对新学校很满意，滔滔不绝地讲起里面的设施，环境，老师，同学，最后还特别提到自己同桌万芳芳。

奶奶笑呵呵地回应，“那就好，我出门跟别人说你，他们都不信我孙女能考上四中。学校好就好啊，你能交个朋友就更好了。这些年总让你到处转学，连个朋友都没有。”

她长叹一口气，“小孩子就该有一堆朋友，热热闹闹的。我记得这么些年，你也就只有一个同学来过咱家，他叫…顾什么城来着。”

江疏雨沉默了下，“顾春城。”

“对，那孩子不错，长得俊，还在咱家写了一晚上作业。”

江疏雨不想多提他，“奶奶，妈妈回家了吗？”

上次她爸发酒疯，她妈被打出去了。以前，过几天她就回来了，这次离开半个多月，打电话发微信都没回。

电话那头，奶奶叹息了一声。

江疏雨说：“没回来就好，我倒希望她不要回来了，这个家能走一个是一个吧。”

妈妈经常气恼，觉得是因为女儿才不得不挨打受罪留在这儿。如今她走后，江疏雨也不再是那个罪人。以前妈妈要照顾全家人，现在只用照顾自己，应该会过得很好，这对她或许是个解脱。只是，她的住宿费还没交，一千二，还有生活费，也没着落。

电话那头，她爸的呼噜声似乎放大到耳边，江疏雨觉得这辈子可能就是来替他爸还债的。天天好吃懒做，现在又喜欢跟人玩牌。她妈一个人卖葱油饼，根本忙不过来，江疏雨从小就成了爸爸的替补，跟着到处摆摊。

想到这儿，她不自觉握紧了手机，指尖捏得发白。

“都怪我没教好他。”奶奶话里带着歉意，“我这半年，捡破烂攒了些钱，有小两千了，你周末回来拿，到学校该吃吃，该花花。你正长身体，别亏着自己。”

江疏雨心头一酸，喉间发紧，“嗯。”

两人又说了几句就挂断了。

宿舍十一点熄灯，江疏雨洗漱完躺在床上却迟迟睡不着。脑子里过电影似的闪过她妈的眼泪，奶奶的哀叹，他爸的浑样，还有再次出现的顾春城。

她翻了个身，看着窗口透进来的银色月华，觉得今天无比的漫长。

宿舍外传来宿管阿姨一声吼，旁边兴奋聊天的宿舍瞬间安静下来。

夜色寂寂，几乎能听到万芳芳规律的呼吸声，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在她身上。

万芳芳没考好，有她爸出七万块钱，买第二次机会。但是她如果失败一次，就再也没机会脱离这个泥潭了。这次进四中，耗尽了她的全力，也只是勉强过分数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