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的秘密
“您不打开看一下吗?确认一下我没有拿错。”面前的画像足有半人多高,将其包裹的亚麻布看上去有些陈旧,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灰,保存状况似乎并不可观。为此迪诺稍显歉意地对英国的小伙子笑了笑:“我很抱歉,格雷先生,我将它从保险库里取出来时它就是这个样子,是我们疏忽了。”
有那么一刻年轻人的视线有些复杂地扫过那个包裹的每一寸,想要揭开外边的亚麻布却又不敢靠近的矛盾模样。但很快他便恢复了礼貌友好的微笑,其中感激的情绪诚心诚意:“那上面有行字,我认得,是多洛莉丝的笔迹,所以我想她所说的应该是这幅画没错了。谢谢您,加百罗涅先生,但愿这没耽误您太多时间。”
“一点也不,事实上,如果你愿意,想留下来喝杯下午茶吗?”
“我不知道意大利人也有下午茶的习惯。”
“大多时候没有,但我猜,英国人一般不会拒绝一次下午茶的邀请。”
“我在意大利长大,几乎没怎么回过伦敦。而且我今天也没穿燕尾服,”他这么说着,却十分愉快地眨了眨眼,“不过没错,我的确不会拒绝。”
午后的阳光明媚异常,有只干净的白色野猫趴在房子外侧的窗框上打盹,毛茸茸的身子一侧软绵绵地贴着窗玻璃,活像一滩融化的冰淇淋。寒暄期间那位吉卜赛女佣为他们端来了茶点,经过客人身边时眼神仍旧带着些抱歉地躲闪开来。
“说起来我差点忘了,前两天我找到了一样东西,我想我也许该把它给你,”从上衣口袋里取出一块用手巾包裹着的怀表,迪诺把那轻轻打开,展示出表盖上嵌着的相片,“这是我祖父留下的东西,上面写着,‘亲爱的格雷夫人’——我想他不会认识太多‘格雷夫人’。”
怀表的造型有些复古,年代久远显而易见,但做工精细,花纹精美。接过它时年轻人面露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他指尖轻轻抚过表面,很快又把怀表合了起来:“这么说似乎有些……古怪。”
加百罗涅的首领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她当时看上去真美,你们的眼睛很像……不止是眼睛。”
“家族遗传,或者是得益于这张相片的拍摄角度。”漂亮的小伙子端起红茶抿了一口,好教养地没表现出任何不耐烦的迹象,却似乎并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
发觉了这一点的首领贴心地将话题转移:“我们聊些别的吧。上次见面时我记得你说过,你先前在美术馆工作。你的职位是……讲解员?”
“是油画修复师,先生。”
“那可是个受人敬仰的工作,格雷先生,你比我想象的更加年轻有为。”赞美的话语听上去没有半点装腔作势的意味,金发首领笑容很亲切地流露出对此兴趣浓厚的表情。
这回年轻人只是摇了摇头,并未再对年龄问题进行纠正,他毫不怀疑即便是上一次,那句话也完全没被女佣小姐放在心上,权当是个随口的玩笑,并且幽默程度不足以叫人称道。他转动了一下右手食指上的戒指,将镶嵌于其上的靛色宝石正面向上地戴好:“这份工作偶尔也会无聊,但经常还是叫人欣赏的。我总认为艺术不仅是对美的展现,它还包含了历史、文化与科学,你无法轻易估量它的价值。更何况,从事这份工作总能遇上些有趣的事。”
“讲讲看?”
“应该说,这有时并非关于工作,而是对艺术的不同见解会让我认识不同的人。”他突然显得有些走神,脸上浮现出不符合他外貌年龄的神情。沉默片刻,似乎在试图组织出最简介扼要的语句,他最终重新恢复单纯的微笑,漫不经心地,或是该说,有意做出漫不经心模样地提起:“不久之前我就遇到了一个古怪的人,是个美国的小伙子,他竟然闭着眼睛在那幅《维纳斯的诞生》前呆了个把小时。我以为他睡着了,想去叫醒他,他却在我走近之前睁开了眼,甚至没转头就知道我在那儿。他向我搭话,似乎对文艺复兴的故事很感兴趣。他的发色和肤色差点让我以为他有白化症,但他的眼睛是紫罗兰色的,眼睛下有个同样是紫色的刺青。”
“倒皇冠形的?”
“是的。”
“而且他还‘正好’名叫白兰·杰索?”
“是的,应该是,如果我没记错。他是您认识的人吗?”受到对方突然严肃起来的态度感染,年轻人也不由收起了笑意,对此展露的好奇心稍微有些过了头。
“不算是,”迪诺捏了捏眉心,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失态,“那么,他还有对你说过什么……特别的事吗?”
“例如什么?”
“例如他的职业,他来意大利的旅途规划,或者……没什么,忘了它吧,只是随口问问。”毕竟再怎么大意也没有人会把内部信息透露给无关人员,即便新来的美国人的许多行为活像酒后的突发奇想般出其不意,指望从一个同他只有一面之缘的外人口中打听出重要情报也未免太过异想天开。
对方张了张嘴又合上,最终没有追问下去。再度下意识地将左手无名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