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他想象中的眼泪是不存在的。
就连他刚才听到的那一点哭腔都像是幻觉。
江叙心口忽然就像被嘟嘟毛茸茸的狗脑袋拱了几下,再开口时,连语气都温和了许多:“不堵车的话,半小时就能到宁二。”
赵新桐愣了下,难以置信地看向他。
江叙在她目光中淡然别过头,看回前方。
片刻,他又开口,回到了重逢后她最熟悉的那种冷淡:“人命关天,一码归一码。”
赵新桐胸腔里却咚的一声,像是从高处跌下去,但被人接住了。
滞了片刻,她说:“谢谢。”
这声谢,恐怕是江叙这几次跟她碰面以来,从她嘴里听到的,最真诚的两个字。但仍透着些小心翼翼,既怕显得距离太近,又怕显得太远了。
江叙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车子开在宁城初升的朝阳中,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
过了会,赵新桐忽然留意到江叙身上的衣服,仍是昨晚那套,还有几处明显褶皱,像在哪里缩了一夜似的。
一个荒诞的猜想从脑中闪过。
赵新桐目视前方,搭在腿面上的两只手无意识攥紧手机,清瘦的手背上青筋微凸。
--
从松山过来宁二医院,正常走高速大约一个多小时。
赵新桐和江叙在医院等了会,就看见救护车呼啸而来。
两人迎上去,赵父挂着氧气,一路从救护车推进手术室。
赵母跟着跑了会,在手术室外被拦下,抹着眼泪,被赵新桐扶到一旁等候区的椅子上坐下。
江叙在走廊打了几个电话,该问的,该拜托的,都处理妥当,这才找到赵新桐。
赵新桐仰头看他。
江叙说:“宁二神外的冯教授是我爷爷的学生,医术高明,这会刚好在医院。我找爷爷托了他,他会亲自指导这台手术。脑梗虽然凶险,但术后治愈率还是不错的。”
赵新桐不知说什么才好,以她和江叙现在的关系,实在不该叫他动用这种人情。
可此时再说不该,连她自己都觉得矫情。
赵新桐只好说:“谢谢你。”
她这一声谢与来时路上的“谢谢”又不同,除了真心实意的感谢外,还夹着欠了巨大人情的愧意,所以语气听上去就格外温软。
其实分手这几年,江叙想起赵新桐,就会想起她的倔她的硬,每每气得咬牙切齿,忍不住幻想她服软的姿态。
可这会明明是他想要的“软”了,他心中反倒像破了个洞,冷风在洞口呼啸。
说到底,他终究见不得她吃生活的苦。
江叙无声一叹,说:“不用这么客气,我也没做什么,真就是一个电话的事。”
赵新桐心说对你而言一个电话的事,对我而言就是天大的事。
可她到底没把心里话说出去,只点点头,低低说了声“好”。
赵母自打江叙过来后,就挂着眼泪,一直愣愣看他。
刚才从医院进来太慌乱,她没留意江叙的存在,到这会才反应过来了,讷讷问:“你是……小江?”
说着,她又疑惑看向自己女儿。
赵新桐忙对她说:“现在爸爸的事才头等重要。”
赵母一愣,识趣地没有多问。
江叙看了赵新桐跟她妈妈一眼,也无意,或者说,不知该如何解释当下自己跟赵新桐的关系,便道:“我去外面给你们买点热饮。”
他这话是交代,并非征询意见,所以说完之后,也不等赵新桐开口,他就径直走了。
赵新桐怔怔望了他背影两秒,也就随他去了。
过了会,护士拿了单子过来,让去缴费。
赵母看眼单子上的金额,吓得倒抽一口冷气:“怎么这么贵啊?所有费用都在这了?”
护士解释,还有ICU的费用,要等转进ICU再按天算。
赵母扬声,又惊又委屈:“照你这么说,这还只是一部分?”
护士显然不知该如何跟这位看上去无法沟通的妇人解释,只好把目光投向了赵新桐。
赵新桐会意,忙从妈妈手中拿过单据,对护士点点头:“好,我们马上就去交。”
护士这才放心离去。
赵母扭头看向赵新桐,无助道:“这也太贵了,我和你爸哪有这么多钱……”
因为惊惧,她声线颤抖,压抑成很尖锐很刺耳的声音。
赵新桐因为爸爸的事,本就压力不小,人也有些倦,一下被她吵得太阳穴针刺般疼。
赵新桐沉出口气,尽量让自己语气听上去平静:“你先别叫。”
又说,“你们俩省吃俭用大半辈子,不至于这些钱都拿不出来。”
她爸是做水电工的,跟着工头接点新房装修排布水电的散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