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不救

宋晚星与萧槿晨踩着水沿着岸往前走。河水清凉，浸湿的衣襟因重垂下。金丝软缕滴水，黑靴白袜浸水，却也自在。织秋于潜水游泳，比星河璀璨的鱼尾，浸水之后颜色加深，犹镀银光，美得出奇。

“织秋姑娘是怎么认识师父的？”萧槿晨边走边问，有许多问题他想要了解。

织秋懒洋洋道:“大概五十年前吧，他突然找到我说给我算命。”

宋晚星听到了来了兴趣:“他给你算出什么了？”

织秋脱口而出:“十字批语罢了——淡水入深海，梧桐至水牢。”

说去来，织秋对于无尘仙人的最初映象便是那人撑着一柄绘有梅花图样的油纸伞，腰间挂着同宋晚星、萧槿晨一致的千灵羽，从青树翠林中慢慢走出。玄布白底的靴子踩在河岸边褐色的石头上。他弯着腰，笑得温柔，轻声问正在晒太阳的织秋:“小姑娘，算命么？不收钱呀。”

不知道是因为当时无尘笑得太过温柔，还是因为无尘当时举止太过怪异，织秋伏那时候竟鬼使神差地吐出一句:“要。”

而且，那是织秋这一百年间第一次在祭坛外的地方看到活人，便记得久了些。

宋晚星与萧槿晨听到那十字批语也摸不着头脑。

都说天命不可违，天机不可泄，他们的师父无尘并非爱管闲事之人，绝不会平白无故为织秋算命。莫不是藏着什么玄机？他们参悟不透。

终究还是萧槿晨找补了一句:“师父神机妙算，乐于助人，因是与织秋姑娘有缘。一切顺其自然便好，不必过多在意。”

织秋摇了摇鱼尾，又溅了他们一身水:“我自然不会在意。我都活了那么久了，不至于为了一个后辈烦心。”

说着，又将尾巴缠上了宋晚星的腰上:“小道友我看你合眼缘，留在这里陪我，做个伴也好。”

萧槿晨不动声色将符纸按在织秋的尾巴上，织秋吃痛连忙收回尾巴，他则整理着宋晚星身上被织秋扰乱的衣物。

宋晚星仰眸瞅了萧槿晨一眼，转而对织秋笑笑。她眼眸明亮，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对谁都带着几分热忱，她道:“我这人有个嗜好，喜欢吃肉。越是好看的肉，我越喜欢吃。”

“织秋姑娘的尾巴生得极美。”

织秋一惊，虽说不下山林不与人打交道，却也听懂了这美与肉的关系，一股脑地游远了些，那鱼尾翻摆着，扬起一朵朵水花。

又走了许久，路边树木渐多，林叶交叠沙沙声，腰间千灵羽振动——有东西来了。

一根青藤从天而降，于河水中砸出水花，若非萧槿晨推开宋晚星即时，那藤蔓便得从她眉心穿过。

部分藤蔓在撞向织秋之前生生改道，不愿伤她。

霎时间万数千藤皆动，悉数朝他们飞来。宋晚星无剑，无法切开藤蔓，徒手打在藤蔓上只听得藤蔓之中男子惨叫。她砍不断藤蔓，只能踩着那一声声的惨叫之处往上跳跃。萧槿晨斩断藤蔓，护她左右周全。惨叫声此起彼伏，震耳欲聋。萧槿晨见她上跃无恙，才御剑飞接住她。

他们本想飞到处躲避藤蔓，可无形结界将他们生生压下。

这不是他们布的结界，是别人布下来坑害他们的。

织秋在下高喊:“你们快把从祭坛里带出来的东西扔给它们，有我在它们不会伤害你们的。”

祭坛里的东西？

萧槿晨只觉得好笑。

那些是被束缚在那里哭喊百年无人问津、被泥土浇灌身体、无□□回的孩童的灵魂居然被称为“东西”？

漠视他人的苦难，无视他人的生命，最后只给他们灌上一个“东西”的名义。不愧是妖。

“师兄。”宋晚星喊他了，意味很明显。

于宋晚星而言救人的话尽可能去救就可以了，现在威胁到了她自身的安全，那便没必要去救。那些小孩惨，可如果为了救那些小孩而死在这里，那宋晚星不就也成为了悲惨中的一员。

自己都救不了，何必去救别人。

萧槿晨尝试撞开结界，无果。只能只是避开那些藤蔓将他与宋晚星的千灵羽调换。

“小狼，待会师兄劈开一条路来，你只管跑便是。”

宋晚星一惊，连忙抓着他的袖子道:“救不了可以……”

萧槿晨笑着摇了摇自己腰间的乾坤袋，那里面装着烟花。他道:“他们是人。”

宋晚星还未说出嘴的话被堵了回去。

救他们的原因是什么——他们是人。

这是一个永远无法反驳的理由，也是一个永远有效的理由。

情况危急，也没有更多的时间多解释，都是一起长大的师兄妹，自然了解对方的脾气秉性，宋晚星最后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一句:

“你要是敢死了，我便回玄清峰把你收藏的所有字画都烧了。”

长剑破开藤蔓，烟花炸开枝叶，在不知名男人的惨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