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因为我知道，你没有良润想象得那么脆弱，比起被蒙在鼓里享乐天真，你更愿意做自己，去迎面直视真相。”就像在梨花官驿那晚一样，识破局势，从而才能掌控局势。这便是他认识的蔺阿宛。

阿宛眉眼骤然一动，抬头看向周羡宁，他的眸光真挚而郑重。

曾几何时，她还是陈苡之时，志气漫天说自己要凭借筹谋做军中参谋，被人耻笑女子以妄想从军时，姬舆也对自己说过类似的话。

这种珍贵的懂得，原来不仅仅只有姬舆才有。

阿宛佯装平静，“那我再多问一句，你随我一起去行宫，不只是护卫我的安全吧？”

周羡宁“嗯”了一声，“牧鹭山的别宫距离京郊不远，哪里驻扎着太子亲兵，若是情况危急，我可以与城内的良润里应外合，不至于被关氏掣肘。”

阿宛皱眉，忙问：“此刻情况已经很危急了？”

“这倒没有，只是良润未雨绸缪而已。”

就这样，阿宛从嘉和殿启程，往京郊牧鹭山的避暑行宫而去。

牧鹭山在京郊东侧约三十里左右，风景秀丽，山上树木参天，凉风阵阵，是夏日避暑胜地，虞朝宗室在这里建筑了行宫为宗室成员避暑，除此之外，得到皇帝恩准的公侯能臣也得以获得殊荣在此间修建了别院。

浩浩荡荡的一群仪卫进入牧鹭山之中，隐藏在山林间的行宫隐隐约约露出黑瓦的檐顶。

抵达别宫，秋月便张罗着将装有行李的木箱抬进宫宇之中，同时和别宫的内侍接洽。

阿宛下了马车，见周羡宁在安排别宫的仪卫，便自个儿负着手在别宫里面乱转。

这处别宫属于避暑行宫的建筑群之一。别宫很小，不到半个时辰，阿宛便转悠完了。这里的确凉爽清幽，可未免也让人乏味了些。

“你是出来避祸的。”周羡宁提醒道。

阿宛当然知道。

此后每隔几日，京中便有信传来。皇帝对于太子呈上去的证据未有表态，既没有下令严查，也没有让关氏辩解。京中的局势仍然胶着。

阿宛待在别宫中快发霉了，每日的生活是枯燥重复的，除了吃了睡，睡了吃，硬生生让她的身子圆润了好几分。

秋月道：“殿下不如去中庭练练剑消消食？”

这夜，山林间凉风轻送，石灯笼中灯光打着颤，庭内的烛光忽明忽暗。

阿宛刚到拱门外，便听见中庭之中，泠泠然有剑刃破空之声，那人身姿沉稳，握剑手臂坚实有力，鸦青色衣袂随着身形翻转而飘与空中。

趋近一看，果然是周羡宁。

阿宛心中一动，抽过秋月手上托举的银剑，白光一闪，身如游龙惊鸿之姿，便直奔着周羡宁而去。

秋月一懵，见公主殿下轻巧自若地使着剑，和周郎将比斗起来，于是眼前鸦青色和月白色身影相互缠斗。

周郎将不妨被袭，剑锋冷厉相挡时，见是昭意公主，不由招势也弱了起来，倒有几分想让的意味。

阿宛骤然收了剑，兴致缺缺道：“不来了，你让着我，跟我自己舞剑有何不同。秋月，我们回吧。”

阿宛递剑刃给秋月，走在前。秋月将剑插入剑鞘，指了指阿宛，做了个口型无声道：“殿下有小脾气啦。”

于是，周羡宁次日便是来赔罪了。

他以前便常来牧鹭山避暑，了解这一带的风土人情，提议道：“公主殿下若是觉得无聊，不妨去山下的牧鹭镇去瞧瞧，六月间，镇子里耍水龙，或许觉得新鲜。”

一听能下山，阿宛求之不得，笑逐颜开，随即乔装打扮，身着一身粉荷色圆领袍，乌发束冠，戴上帷帽，和周羡宁两人轻装去了牧鹭镇。

这日入镇，巷陌之中随处可见游人，甚至不乏有衣着锦缎之人夹杂期其间。

镇上的人都见惯了，牧鹭山之上除了达官贵人之外，山脉绵延数里，其余小山上不乏有西京之中的富户建造的别院在此。

因此，每年天气亢阳耍水龙时，镇子上总有不少衣着鲜丽的外人入内观赏游玩。

两人信步在街面，许多门户的屋檐下都放着一个大土缸或者大木盆，里面五一例外都装着满满的清水。

忽然，村落中一声震破天际的锣鼓敲击声响彻云霄，周羡宁忙将她拉至一户门檐下，和院子里老翁交谈一阵之后，匆忙在她手中塞进了一个水瓢。

随着鼓声渐近，人们的喧哗声也越发热烈。

阿宛抬头看向另一条街，高高矮矮的土墙上空溅洒出一串又一串晶莹的水珠，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街道转角刹然出现一个巨物！

定睛一看，那巨物被约莫十人高举着，青绿竹叶扎成的龙头怒目圆睁，龙身游然，龙爪狰狞。

一瓢清水哗啦一声朝着竹叶龙头下的人泼洒而去，阿宛转头，见周羡宁的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五官舒展柔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