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奇遇
艰难行进一月,某日黄昏时分,主仆皆已疲乏,正欲寻个好去处搭帐休憩,前方忽现两块青碧巨石挤压形成的天堑,左侧巨石边沿可见一陡峭悬壁,悬壁下方是一湾青潭。不远处有一石阶蜿蜒曲折向上,抬首放眼望去,一片富丽堂皇楼宇亭阁依峭壁而建,灯影幢幢,白云叆叇,恍如仙境。
主仆大喜过望,牵着驴马行囊,望楼宇而来,打算投宿人家,将驴马拴于树下后,三人向上攀爬行进百余级台阶,蓦然可见一宽阔高台,高台后方为两扇朱漆大门,两侧坐落着几尊喷水石兽,看上去很像睚眦狴犴,形态威武狰狞。石兽前方有一湾清池,池中鱼群往来嬉戏,池边芭蕉棕榈掩映,池边石栏上雕刻的龙蛇鼋龟栩栩如生。
李月白暗道:“好一个人间仙境般的去处!只是此处荒山野岭,陡然冒出来这一座座富丽堂皇的楼宇来,未免太不寻常了!”
三人行至门前,李月白轻扣门环,好半晌,门缝里探出一个娃娃头来。这娃娃生得一双惨白大眼,看着有些骇人,这娃娃将豆大的瞳仁转了一转,嘿嘿一笑道:“哎吆!母亲,贵客……贵客……哈哈……来了!”
娃头快速缩回门内,大门“嘭”地一声关上,便没了动静。又过了一阵,门又“吱呀”一声打开,走出一老嬷嬷来,李月白上前行礼,向其道明来意后,嬷嬷引领主仆三人走进门内大堂,堂内床明几净,香雾氤氲,地面无比光洁。大堂后面为一排厢房,下方却是悬崖峭壁,云雾不时自窗子漫溢进来,月白右厢落座,两仆人伺立左右,嬷嬷备好茶,将李月白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脸上掩饰不住的兴奋,诡秘一笑道:“公子稍候,主人一会便来。”
片刻功夫,只听后殿传出阵阵银铃般的笑声:“嗨!有客远来,早知道,我定要亲自恭迎了!”一妇人自后堂闪身进来,明明听那说话声尚有段距离,转瞬便至眼前,来得好快!这妇人长得虽非国色天香,但眉宇间媚态百般,一双杏眼似含嗔,通身娇媚显风流。上穿一套窄袖石榴衣,下穿粉红云裳,足著丝绫云头履,步态盈盈。身后跟随的正是此前开门传话的娃娃。
老嬷嬷将前后原委讲明,此女道:“你们定是迷了路,少有人行至此处。鄙舍寒陋,还委屈公子此处安息一夜,明日再行罢。”
李月白道:“此处甚为荒僻,贵府看上去却这般富丽堂皇,家里可还有其他亲眷?”
这女子满脸悲戚道:“小女石三娘,我家相公本是京师贵胄子弟,虽未曾封侯,那也是有名爵的。怎奈数年前随王师征战酋氐国,战死沙场。小女与相公双亲早已过世,又有恶人欺小女孤儿寡母,觊觎田产资财,设计构陷小女。那恶贼权势赫赫,小女告官无门,招惹不起,万般无奈,只得变卖家财,寄身荒野,以求安生!”
李月白闻言,怒不可遏,猛拍桌子道:“岂有此理,朗朗乾坤竟有这种事!”石三娘连忙说道:“公子不必生气,都已是过往云烟了。您瞧,现如今我不也是逍遥自在嘛!”说完两眼瞄向李月白腰间的那柄长剑。
李月白虽性情仁厚,内心却机敏□□,与石三娘交谈时,见她眉眼频频传情,言谈举止似有勾慑之意,不像那良家女子,心中不免生疑,有了提防。闲谈一阵后,石三娘安排了晚膳,李月白主仆分居后堂东厢两侧卧房休息,李月白独居一室,两童仆在南侧卧房安寝。
夜幕沉沉,李月白想起近来种种奇遇,回想起与冰倩阁楼相会一幕,百感交集,辗转难眠。恍惚间有身影在走廊中出入穿梭,不时传来房门开合,窃窃低语声,李月白以为是嬷嬷婢女们往来闲谈,想起今日石三娘举止神情种种可疑处,心中不安,将长剑放在床头,按剑侧卧而睡,不觉入梦。
梦中自身走在山脊上,山脊上下烈焰蒸腾,天空昏昏黯黯,无数狰狞恶鬼匍匐脚下,嘶吼着欲冲近身前,李月白隐约感到有股刚猛之气环卫周身,恶鬼们无法近前,不停地歇斯底里咆哮着。
李月白向上攀爬许久,方登上峰顶,冰倩站在山崖边,手持长剑,泪痕满颊,再向远处望去,月色殷红,仿佛被砍了一刀,月儿血流汩汩,喷染天穹,染红远山,浸透层云。再看那冰倩举起宝剑,向脖颈挥去,颓然倒地。李月白大惊失色,奋不顾身地舍命狂奔,跑上前去,将冰倩抱起,声嘶力竭哭喊:“为何如此?!你不能死!你为何要抛下我?!血从冰倩脖颈处喷涌而出,瞬间染红了两人衣襟!”
突然冰倩睁开双眼,以诡异骇人的男声说道:“仔细瞧瞧我是谁,你休想逃脱!”冰倩转瞬变成那夜镜中魔头的模样!李月白慌乱中拔剑向魔头砍去!只听“咔嚓,叮啷,噗咚”数声,李月白猛然惊醒,见眼前一蒙面人正挥刀砍来,李月白举剑自卫,数招内便将此人砍倒。
李月白举灯谛视,地上两蒙面人全部已气绝身亡,揭开两人脸上面纱,李月白大吃一惊,两蒙面人正是童仆张武魏义,张武早已身首异处,李月白砍死的蒙面人则是魏义。两人手中各持一柄雪亮长刀,李月白方知梦中拔剑砍了张武,醒后将正欲图谋不轨的魏义也一同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