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床来
一时觉得自己像翱翔于高天之上的纸鸢,害怕被丝线扯回地面,一时又盼着地上的人,别撒开手。心悬悬的,没着没落,说不分明的感受。
思绪纷乱,默了片刻,终于轻声说:“放我下来,我可以走。”是干脆利索的,坚持的语气。
周沉璧看她一眼,没作声。
他不想放开她。
就这么伏在他怀里,一辈子不逃开才好。
这冷心冷肺的小娘子,偏叫他没法丢开手。
想起她昨夜的经历,他忍不住后怕。若她当真被人掳走,再也寻不见踪迹,或是遇上了最坏的万一,他该如何?
只是想一想,心都忍不住揪起来了。
双臂紧了紧,周沉璧摇头,晃散了脑中的念头,扫见她小脸上认真的神色,于是商讨的语气说:“各退一步,我背你。”抱着确实不便行路。
阮茵张口便要拒绝,被他“啧”声堵了回去:“你脚程慢,莫耽搁我查案。”
她盯着她,沉默半晌,终是无话可说。于是从蜷在他怀里,变成了伏在他背上,僵硬地挺着上身,欲盖弥彰地与他保持距离。
周沉璧察觉她的小动作,眼珠一转,忽然被一棵灌木绊得差点摔倒。
背上的人惊叫一声,瞬间搂紧了他,下巴抵着他的肩,是个紧紧攀附的姿态。
不必回头,也能描画出那张生动的小脸。
他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
嗯,舒坦。
羊肠山脚下,霹雳正在安闲地吃草,周沉璧将阮茵放下地,霹雳甩着尾巴喷了个响鼻,忽然歪头蹭了蹭她。
“嘿,谁是你主人!”周沉璧揪着霹雳的耳朵,笑骂一句没良心,瞧阮茵眉眼弯弯,一脸亲昵地拿额头顶霹雳,忍不住“啧”声,将马头拨向一边,分开这一人一马,“你如今倒是不怕它了。”
“霹雳不凶,不像它主人。”她故意说。
“你这小娘子,过河便拆桥?”
周沉璧嘴边噙着笑,从袖中掏出一方月白色锦帕,给她擦去脸上的斑驳。
阮茵呆了呆,稍稍偏头躲开,无意扫见那帕子的质地和纹样,愣住了。
这帕子,有几分女气……也有几分熟悉。
她正待细辨,周沉璧却神态自若地收进了袖中。
“这帕子……”她话未说完,瞥见不远处,翁兴嗣带着一群衙役来了。
翁兴嗣看见阮茵,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没事便好,没事便好。”继而又疑惑,“发生何事?东家怎么到山上来了?”
阮茵沉默地摇了摇头:“回去再说吧。”
衙役们见此处已无事,欲行礼告辞,却被周沉璧叫住了。
他走到一旁,对一个头头模样的衙役悄声说了几句话,那人愣了下,并未多言,扬手招呼底下人继续往山上走。
翁兴嗣不解:“人既找到了……”为何还要上山。
“落了些东西,找找。”周沉璧随口道。
回到作坊时,早已过了朝饭时辰。
周沉璧将阮茵抱回西跨院厢房,放在床上,然后叫人去请大夫。
阮茵不欲兴师动众,只说不必看大夫,她并未受什么伤,歇歇便好。周沉璧却不理她,自顾吩咐完,又请翁夫人去做些简单的吃食来。
待房中闲人散尽,周沉璧叫她先睡一会儿,他要去会会翁兴嗣。
“等等……”阮茵迟疑着,“我一起听,方便吗?”
他想了想:“倒没什么不方便。”说着扶她躺在床上,抖开被子,将她裹成个蚕蛹,“躺着听吧,困了就睡。”
日光从窗子外面透进来,明亮却不灼人。他的双臂撑在她身侧,下半张脸沐浴在光里,嘴角微微抿起,定睛看着她,霎时叫她心跳漏了一拍,似无意识地喃喃:“周沉璧,你怎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他一愣,“哪里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