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海动乱

云若与阿父在大殿商议如何稳住定海珠，重新镇压蠢蠢欲动的乱流漩涡。

只是时间不等人，越拖下去，待漩涡彻底吞噬了定海珠，便是倾尽整个归墟海生灵的力量也不过螳臂当车。

办法不是没有，只是三百年前她没有那样选，如今也是一样的态度。

“我绝无可能再拿回云秋体内的鲛珠，我们也无权剥夺她的性命。”

“云秋公主的命是您给的，为了大义，相信云秋公主会愿意……”

“愿意什么？我说了，云秋的命是她自己的！她不亏欠我，以后别再说这种话了。”

云若无视其他族群首领的话夺门而出，如果探讨的结果是牺牲她的妹妹，那也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了。

鲛王默不作声，他不能开口偏袒女儿，作为统领，此话出口，定会惹得众怒。

归墟海危机已至，本就该维系各族群齐心协力。若致使势力分崩，又牵连在女儿身上，他既对不起子民，也对不起她们死去的母亲。

如果拼上他这条老命能换来安稳，他也该去见他的妻子了。

云若那时不懂阿父的顾虑，孤身奋战让她精疲力尽，可只要想到她的身后还有妹妹在，她就又有了动力。

只可惜，这是场本就计划好了的告别。

“云秋公主！公主，你怎么了，我……我去找医官来……”

云秋疼得眉头紧锁，被紧咬的嘴唇流下鲜血，她颤抖地抓着侍女的衣角，停顿的一字一句也有些模糊。

“不要医官，去找…姐姐……我要见姐姐。”

得了消息，云若跌跌撞撞地跑来了云秋的寝殿。

她的妹妹一如三百年前那日，苍白的面容毫无血色，见着云若来了，失焦的眼眸才有了些精神。

“姐姐……”

云若脑海中轰然，从未有过如此的恐惧。

纵然是打算为子民牺牲赴死的时候，她也从未如此害怕。

慌张驱使得她浑身发冷，踉跄地来到云秋的身边将她抱紧在怀抱。

她也好冷。

“云秋……为什么会这样，医官！医官怎么还没来！”

“姐姐，不用找医官了。”

云秋蜷缩着身体又往姐姐怀里挪了挪，攥紧的裙摆被抓得褶皱胡乱，想要克制却难忍得不停发抖。

云若的脸颊贴上云秋的额头，冰凉的体温也在昭告着即将的失去。

她不肯罢休地为她体内输送灵力，却也无济于事。

“为什么不行，怎么会不行！”

“姐姐……我吞了弱草，别费力气了……”

弱草二字让云若彻底心死。

自幼时，阿父就教导她们弱草是为何物，绝碰不得，云秋又怎会不知？

她的妹妹，是决心要赴死。

“你是不是傻！我只要你好好活着，你这又是做什么！”

少有激动的云若，此刻也变得歇斯底里。

愧疚的悔意翻覆情绪，她想要大哭，她刚才肯定吓到了妹妹，可眼泪似乎哽咽在喉咙，想要说出安慰的话，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姐姐，我们……要一起保护归墟海啊。”

云秋苦笑，也许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三百年前她在归墟谷畔被魔神重伤，那附近，栽满了弱草。

从小阿父就告诉她们，归墟谷上流淌着从天河流下来的弱水，其畔生有弱草，枝叶剧毒。

食之则会被慢慢腐蚀掉脏器，连魂魄也会在死后荡然无存。

或许残忍，可也只有彻底断了这条回头路，姐姐才会肯收回鲛珠。

“姐姐，取回鲛珠，合二为一，就可以守住归墟海了。”

云若无助地握紧云秋的肩膀，她如何做得到亲手断送妹妹的性命，那是她最想守护的人。

“我……我做不到。”

她慌张地四下张望，看到阿父的身影像是看到了唯一一颗救命稻草，正欲起身去求父亲，云秋颤抖的指尖点在了云若的眼角。

那里，刚刚划过了一颗鲛人泪。

“动手吧……”

温软的声线像回到了儿时一起去海岸玩的时候，说话糯糯的妹妹总是拉着她的手跑到夕阳落下的地方。

那里波光粼粼，却比不上云秋笑眼中万分之一的光亮。

云若好久没见过妹妹那双含笑的眼眸了，以至于此刻，她甚至有些恍惚。

这三百年究竟是不是一场噩梦，不然她怎么会失去最亲的妹妹，不然她怎么会时至今日，才再次见到妹妹的笑。

“我不能再做姐姐的拖累了……”

弱草毒发，越多一刻，痛苦便越发难捱。

像是蚀骨一样爬满全身的疼，云秋还想劝姐姐不要难过，可她甚至骗不了自己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