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雏
家主谢晖英。
故而宗媛膝下唯有一女,也唯有这么一个亲外孙女——
也就是虞缈这么个独苗花朵骨儿。
“那阿鸾也要心疼祖母。”虞缈黏黏娇娇道:“我昨日为外祖母抄了篇心经,也请鹤霜姑姑替我供去菩萨前吧。”
“瞧,我们阿鸾真是个宝贝。”宗媛乐开了怀,又疼惜地摸了摸她的脸,还是不放心:“这才第一天回谢府,也不知是被什么冲撞了。鹤霜,让谢府的人多警醒一些,仔细伺候。”
“外祖母别怪旁人,没准就是我择床,没睡好才梦到这些。”
长公主哄她:“那阿鸾来陪我用早膳,多吃一些你喜欢的。那些伤心的就不必再想了啊,噩梦都是反的。”
“是,祖母。”
一顿朝食用毕,长公主便让灵犀灵芝二婢仔细伺候着,又点了些人看顾,让虞缈去府内园子逛逛,遇着同辈也好说说话。虞缈听话,便起身出了沧浪堂。
少女如春棠初开,已是出落不俗,身影嬛嬛,微步动瑶瑛。
宗媛望着小娘子离去的背影,却忽感岁月蹉跎,怅然道:“一转眼,阿鸾就这么长大了……”
“我有时总忍不住担心,阿鸾被我养得太娇。她如今这般天真,又不谙世事,若是以后遇着什么,会不会不堪挫折。”
谢庄南怀胎生子前夜,宗媛梦见一只黄鸟,长羽斑斓,煌煌盛美。她初次将玉润可爱的外孙女抱于怀时,窗外又恰好有稚鸟啼鸣。于是她给外孙女取了小字,阿鸾。
虞缈在宗媛眼里,仍如幼鸟稚嫩。可她一向把这眼珠子捧在手心惯了,又舍不得放手。
鹤霜姑姑安慰道:“公主何必杞人忧天,有您在,娘子怎会有事?”
衡阳长公主一叹:“我只是怕我百岁之后。”
“您莫说这些不吉利的,那便也还有鸾娘的爹娘在。虞谢两家,难道还护不住一个小娘子么?况且如今还多了位燕王殿下。”
长公主缓缓舒眉,想起彼时所见燕王府中那个仪表堂堂的少年人,这才展颜几分:
“我本意是想再留阿鸾几年,在京中再给她细细挑选,多掌掌眼。没想到这妮子,竟一声不吭自己挑好了……不过,也是后生可畏。姬策虽出身不佳,如今能力也算配得上阿鸾。”
姬策心性沉稳,也的确英姿不俗,非池中之物。但最为重要的,还是阿鸾喜欢。长公主明白,唯有两情相悦,方能安定长久。
只是宗媛心中隐隐又有些纳闷,此前也未曾怎么留意过这个后生。老燕王姬璋成事不足,没想到竟生了块璞玉。
鹤霜姑姑笑笑,知道她这话已是满意:“燕王殿下一表人才,是个妥帖稳重的人,又待鸾娘向来如珠似宝。也是您亲自掌过眼的,您且放心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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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家乃是门阀大族,府中金塘水碧,十步一景。
陪外祖母用过一顿早膳后,虞缈精神稍微好了一些,漫步少许,便坐在画亭中听鸟叫,品茗歇息。抬眸,恰好见遥遥一道倩影。
女子曲眉素颊,姿态款款,一看便是秀外慧中的名门闺秀,只是双眉似有轻愁。
虞缈颇为意外,又有些惊喜:“芬表姐?”
谢芬抬首也看见了她:“阿鸾?”
虞缈已迫不及待,像只鸟雀般飞出亭子。她幼时与谢芬关系最亲,一直十分想念对方。
谢芬温柔娴静,从来说话细细声,待她极为关照。
只是归长安后,谢芬已然出嫁,彼此才渐渐疏少见面。
谢芬似强颜欢笑,随表妹缓步入亭中,“阿鸾,你也回来了?是了,你是来见长公主的罢。”
虞缈高兴之余,还是注意到了她的面色有异。她拉着谢芬坐下,将灵芝斟的新茶递给她,轻声道:“表姐,你怎么了?可是有心事?”
谢芬三年前出嫁,夫君乃是陈郡袁氏的袁三郎。彼此青梅竹马,郎才女貌,乃一段佳话。自出嫁后,谢芬就一心侍奉公婆,深居简出。
她并不清楚为何谢芬会突然归谢家,但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谢芬低垂雪颈,声音艰涩:“阿鸾,我实不瞒你,实际上,我快在袁家快待不下去了。”
“怎会如此?可是袁家有人欺负了表姐?”
谢芬苦笑道:“夫君他在外面,已有了新人。”
虞缈错愕,乌柔的瞳孔都睁圆了。她也见过袁敬,印象中是个端正有礼的君子,不由更为震惊:“表姐夫他,他当真做这等事?”
谢芬面色苍白,抚着小腹伤神道:
“成婚几载,我始终无所出,婆母对我早有不满。子悦起先还为我周旋于其间,但也渐渐失了耐心。他如今又新擢卫尉少卿,说是公务忙碌,甚少归家……我却在他衣衫上嗅见新香,看见旖旎痕迹。”
“我与他相识数年,如何不知道他从来不染这样的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