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归桥路归桥

传来走动的声音。脚步声很杂，但大概可以听出是三个身高体态不同的人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方的脚步突然停下，见状我也识趣的不走动。

看不出他们要做什么，但在黑暗的环境中我的听力出奇的敏锐。缓慢而黏稠的水滴空洞沉重的落在地表，角落昆虫肢体和地表摩擦令人头皮发麻。

满屋子的烟味久久不散，如同被乌鸦温柔捂暖的巢穴。

突然一束闪光刺破黑暗的世界，照亮了前方朦胧不清的黑暗。

这一刻我脑子里的混乱的思绪忽然串联起来。

那是一具流淌着暗色血块的人。

他的四肢向后屈放，在后背交汇处被一根麻绳捆绑。他的双手手心和脚底都被击穿，并不单薄的身材此刻却显得无比脆弱。

已经凝固的血液味道很淡，就好像刚开瓶的桃红香槟。

所以我没有第一刻感受到地面上趴跪着一个四肢流血的人。琴酒递给我一把枪，枪身是银白色的女士枪。

我接过枪，感受着枪自然下垂的重量。

安室透怀中抱着一台开着闪光的相机走到我和尸体中间，相机录像状态特有的红色光点亮起。

摄像头先是对准我的脸，然后又转向那个被捆绑的人。

“我知道你曾经在夏威夷学过开枪，而且成绩优秀。”琴酒站在相机拍摄不到的位置，举枪对准我。

听到琴酒的话，我陷入了短暂的沉默。那是我十五岁，也就是最后一次和父母见面的时候曾经一家一起去过夏威夷。

我的父亲是一个常带着高耸黑帽阴戾高瘦的男人，母亲则有一双极为美丽的绿色眼睛的白发女人。

现在算来已经分别快十年了，这比想象中的分别时间还要久远。

“那个魔鬼教官都夸我有天赋。”

这算是我对琴酒的回应。

“很好，听我数到零，你就开枪。”

琴酒的话语中带着一种猎手玩弄网中猎物特有的兴奋，听起来尤为变态。

“三。”

打开保险。

“二。”

瞄准。

“一。”

等待。

“零。”

宛如破竹般的后坐力让□□差点脱手，我努力压住枪身也只让子弹射中地上男人的下巴。

被枪崩断的薄薄面皮下灰白的骨骼裸露，在安室透特意为我指明的灯光下熠熠生辉，好似古老博物馆中的陈设，刺目又真实。

完了，刚才还是忍不住抖了。

“补枪。”旁边琴酒的语气似乎有些羞恼，但并没有直接指责。

为了我的小命，这一次我屏住呼吸，假装眼前的只是一个不会动的靶标，而不是活生生的人类。

虽然此刻的男人状态和靶标无异，这样处理是为了方便我射击吗？

又一发子弹弹射而出，瞬间击穿男人的额头。

我已经很久没有摸过枪了，或许是我拿枪的手太过向前，也可能只是因为生性敏感。后背上虽然在短短时间就已积蓄冷汗，但紧紧握住枪柄的手却宛如烈火灼烧。

手心被逐渐融化又在冷空气中快速凝结，像蜡烛一样牢牢握住了枪柄，从未松开。

“好了。”

安室透满意的向琴酒汇报，依旧被白色手套覆盖着的深色双手拨弄几下摄影机。

再次抬眸，紫灰色的眼睛收缩，金色的头发依旧蓬松乖巧，童颜依旧，无辜的像狐狸。可只会让人联想到埋伏的在草原森林的狡诈野兽。

危险又可怕的男人，当时我是怎么看上他的啊！

安室透把摄像机的屏幕转过来对准我，向我展示我射击的画面。

真是恶趣味……

当然，也可能只是给琴酒看看他的拍摄成果。

我并不想重新看一遍那种画面，但更不想转身和琴酒、绿川蔚大眼瞪小眼，于是低下头，假装放空。

视频很短，全程不到十秒，但这短短十秒就彻底改变了我的人生。

说实话，我只是一个自私甚至有些胆小的普通人而已，从一开始就没有什么觉悟。

为自己行为负责的觉悟、践行正义的觉悟、甚至是……杀人的觉悟。

组织的人有十分的信心可以用录像来威胁我，事实证明，他们的方法很有效。

或许换种威胁的方法，比如拿朋友、金钱之类诱惑与胁迫，我转手就去报警了。

如果没有今天这趟事，或许我就是个好色喝酒但绝不会逾越法律的所谓好人，但现在……

我抬起头，录像一遍又一遍的重播，我没看录像，而是空洞望向安室透。

那双无法描述的紫色眼睛宛如古老的魔咒，一层又一层的涟漪澜起，承载起禁忌的花园。

花园的深处是我的身影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