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信天命

“王上，王陵修缮等不了，难道禹城的百姓就等的了吗？”

天玑殿内，一个满头白发颤颤巍巍的老臣高声质问。

宇文诺默不作声，他知道其中的利害，他也明白此时百姓的口粮比修缮王陵更重要。可他在朝堂上，只是坐在正中央黄金座上的提线木偶，他的话说与不说有什么意义？

“徐丞相，修缮王陵十年一次，乃是魏国不可动摇的传统，若今年不予执行，必会遭天谴！”司天台司天监左道全反驳。

“司天台夜观天象，东南方出现一颗帚星，修缮王陵才能保后继繁昌,世代兴隆，若不修缮，帚星必会引起祸乱，魏国国将不国！”

他一说话，朝中便有不少附和的，大多不是真的相信天命，而是忌惮司天台。

被唤作徐丞相的老臣突然跪地，用枯瘦的双臂支撑着身体。

见此景，宇文诺从黄金座站了起来，徐丞相是先王的授业恩师，算是宇文诺的师祖爷爷，他也是现如今朝中少有的真正为国为民的人。

可是他垂垂老矣，不久后便要致仕归家，不能抗衡司天台，不能做自己的依仗。

身旁站立的内官轻咳一声，提醒他不能坏了规矩，不可走下黄金台。

“王上，禹城遇天灾大难，洪水泛滥，粮食颗粒无收，百姓流离失所，只等朝廷拨款救济，十万火急，怎能因为整修陵墓而不顾百姓安危？”

徐丞相说到百姓的苦厄几乎呜咽，他知道朝中多有人想借此机会敛财，可是他不明白一城百姓的性命难道还没有几个银钱重要吗？他知道王上现如今的处境，可他只要王上一句话，就可以保禹城十万百姓性命。

“王上，臣也觉得现下应该先顾百姓，再顾先祖亡灵。”一个年轻文官站了出来。

朝堂之上不少人窃窃私语，不知这个年轻人为何要与司天台对着干。

“王陵之中的各位先王也不愿看到百姓要受如此苦难，先王在世时更是因为边境战乱，边城百姓被俘而暂停祭祖大典，沐浴斋戒十日为百姓祈福。”他接着说。

“可见，先王也是更怜在世之人。”

宇文诺听完，忍不住落下泪来，这位年轻文官真是将他所思所想说了出来，“是啊，先王亦是如此，本王也应随先王之志，爱怜世人。”

左道全也想不到朝中竟出了个“不信天命”的官，他瞪着这个年轻人，冷哼一声。

“你…你叫什么名字？”宇文诺问。

“臣公叔齐，现任吏部司封司主事。”他拱手回答。

谁都没想到，一个司封司的小官竟然在朝堂上公然对抗司天台。

宇文诺其实有些失望，司封司确实官位不高，对司天台而言构不成什么威胁，他今天所言甚至可能造成他被削除官籍的原因。

宇文诺有些可怜他，又觉得他很勇敢，他做了当朝无一人敢做之事，甚至帝王都不敢做的事。

下朝之后，他久久不能平复，他做这个王，到底有什么意义。

半晌的阳光明媚热烈，他伸手想要遮住，阳光却从他的指缝穿过刺痛了他的双眼。

“阿诺！”一声如娟水潺潺，沁人心脾。

他转过身，看到宇文静宁朝他这边走来，“阿姐怎么来了？”

“阿姐做了些栗子糕带给你吃。”宇文静宁举起食盒，笑盈盈地说。

二人在小亭中坐下，宇文静宁打开食盒取出一块栗子糕送到宇文诺嘴边。

宇文诺张嘴咬了一口，细细咀嚼。

“怎么样？”宇文静宁期待的看着弟弟。

宇文诺嚼了很长时间，一滴泪从眼角滑落，又落入口中。

“好苦。”他说。

宇文静宁知道今日朝堂上的事，她带栗子糕来就是安慰她这个脆弱的弟弟的。

她原本以为，这次会和以往一样，朝中还是司天台说了算，司天台会为了修缮王陵放弃禹城，可她没想到徐丞相会跪地为民，会出现一个年轻敢为的官员。

她起先已经让止语联系禹城四周的城池收留救济禹城的难民，又从自己的库房里拿出三千两买粮救人，虽然不多，但也能坚持几天让那些百姓缓缓。当然这些没人知道是安和公主做的，只当是有一位有善心却不愿透露姓名的富商巨贾。

现如今，朝廷可以拨款救济，宇文静宁也是看到了希望，只是他这弟弟又在伤神。

她是弟弟最亲近的人，自然知道此时弟弟心中所想，可是当下无人能斩断司天台和各大世家的势力，无人能帮他摆脱桎梏。他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接下重担，已是十分吃力，现朝臣架空他的地位，让他任人摆布，任何一个像他这样年纪的少年都接受不了。

他们都想改变，可是无从下手，只能一步一坑艰难前行。

“总有一天，你会成为真正的帝王。”宇文静宁抹掉他的眼泪，坚定地说。

宇文诺看着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