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窝吻
沈恩知眉秀目长,和叶恩弥共享同一副五官样貌。只是鼻梁侧面有颗小痣,浅粉咖色的,光整平滑。乍看之下,如同皮肤的一部分。
而叶恩弥左眉横着道细细的窄疤,不甚明显,仔细辨认才能看出来,几乎将整个眉峰斜切而断。
这便是这一对双胞胎兄弟面容上仅存的不同。其余所有细节,都几乎别无二致。
拿来做叶恩弥的替代品,沈恩知最是合适。
早年叶恩弥出走之后,盛凌薇交往过几任男友,旁眼看来,条件均属上乘,可她就是觉得不舒坦不熨帖。
直到阴差阳错,和沈恩知睡到一起。他脸上有太多属于他哥哥的特质,第一次被沈恩知亲吻爱抚,她恍如陷入一场美梦,甚至因为过分的快乐而溢出眼泪。
度过迷醉一夜,盛凌薇慌乱得不敢看他,心里暗道酒这一样东西真是害人。沈恩知却从容冷静,低头一粒一粒系好衬衫纽扣,温声宽慰她。
他说他也认错了人。
一来二去,就成为各取所需的关系。也没想到会和他顺水推舟,越走越深。
只是眨眼之间,已经过去了这么多年。
沈恩知平时戴一副细金丝窄边眼镜,漆黑浓密的头发抿在耳后。衣着整净,气质文润,让这张酷肖叶恩弥的脸显得内敛,甚至称得上禁欲。
此刻他仍是清致雅淡的风貌,只是面上犹有倦色。
盛凌薇知道他这段时间公务忙碌。
谁都说沈恩知最适合做外交官。他的履历比脸还要漂亮,为人懂礼貌又知进退。
在体制内以处事圆滑、情商极高著称,言行举止妥帖得宜,滴水不漏。
再苛刻的眼光也难以从他身上挑出缺点。
和某个十九岁离家出走的混球天差地别。
沈恩知从后面搂着她,心口紧贴她薄薄的脊背,音色微露疲惫,说:“爸妈听说你这次回国,想吃顿便饭。下个月他们回北京,方便么?”
盛凌薇颔首:“说个时间吧,我看看有没有安排。”
沈恩知“嗯”了一声,气息温热均匀,氤在耳廓。
盛凌薇转回头,面颊白润,恰好擦蹭过他的薄嘴唇。
沈恩知呼吸一窒,垂眸就要吻。
“你俩腻在那儿干嘛呢?”屋里头有朋友在喊,“明年就结婚了,还没看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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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宗笑第一次与沈恩知见面,她惊讶于盛凌薇的未婚夫和叶恩弥是那样相似。
宗笑无疑是个很好的朋友,看出这其中必定有许多过往,隐秘而不为人知。
只是盛凌薇不愿说,在这样的场合下,宗笑也就不再多问。
时针擦过十二点,巨大的蛋糕被人推出来,在场几乎所有的脸都在蜡烛如火的长光里摇晃,有几个喝多了酒,嘴里的话不成话,身体的姿态也不成姿态,东倒西歪地祝她生日快乐。
盛凌薇站在人群最中心,恍然想起叶恩弥。
叶恩弥给她过的最后一个生日,是十八岁的前夜。
成年礼定在第二天,为了养好精神,盛凌薇早早睡下。
却被他一通电话吵醒。
她茫然地问:“什么事啊?我很困。”
“待会儿再困。”他的语气不容拒绝,“薇薇,盛凌薇。你睡着之前,怎么也得见我一面。”
他在叫她的名字,或许是被电话滤得失真,有种奇妙的温柔低回。
但他的话实在强硬得古怪,盛凌薇不高兴了:“叶恩弥,你干嘛?”
“我刚回来,饿了,想吃点心。”
盛凌薇偏不顺着他:“到你自个儿家吃去,别总往我这里跑。”
“谁叫你家的厨子手艺更好呢。”叶恩弥说,“再说了,我不爱跟家里呆着,你不是知道么。”
“为什么?”
“因为我家没你啊。”他讲得理所应当。
爸妈睡下了,盛凌薇偷偷溜下楼去开门,再叫厨子做两样他爱吃的点心。
十九岁的少年,有对纯然净黑的眼,好像每一次轻微眨动,都有颗冷亮大星掉在里面。
盛凌薇光腿坐在乌色的柚木地板上,被身边他的体热蒸着,只觉得面颊滚烫,呼吸也滚烫,地面结的那薄薄一层冷霜般的夜露,此刻也好像会发热似的。
叶恩弥一边吃点心,一边跟她闲聊。话题漫无目的,神态悠游自在。
他天赋极高,做什么都很厉害,唯独打小就不听话,我行我素惯了,从来不服管教,是沈家老爷子的头痛病源。
许多人猜,他身上一定是有块骨头长反了,才会如此叛逆洒脱,永远不受羁束,好像没什么可以在他心里留印痕。
好在叶恩弥有个乖巧懂事的弟弟,各处都让家人顺心。老爷子常挂在嘴边,说是如果没有沈恩知,自己怕是早被叶恩弥气进了棺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