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正好有风，吹了过来。

海将军几步走过去，脚感不对，或者说，是熟悉的脚感，以及熟悉的味道。

跟随的人拿灯笼照了下将军脚下，又探头照了下程昱那边。

海榴被身边人绕住，没来得及阻止父亲，有些羞惭。

怎么倒是让爹爹也中了招。

全怪可恶的程昱！

她跑过去，又离了几步距离，讪讪说：“哎呀，我想起来了。今日里，万里，从这里路过了……”

海将军自己拿了气死风灯映照着，往院门内又看了看，问：“是从外面路过，还是进去跑了一圈？”

海榴捂了下鼻子，又赶紧放开，笑嘻嘻讨饶：“哎呀爹爹，以前家里院子都空着，万里就习惯到处跑了。我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觉得害怕，特意让万里，到处跑跑，增加点人气……和马气。咱们沙洲的习俗，不是说马蹄子踩邪魔鬼怪，旺福寿利禄。”

看父亲有些犹豫，干脆撒娇道：“爹爹，你是不知道咱家有多大，我骑着万里，都要走上半个时辰……吓人得很！”

这话说的海将军想要教女的心，立马又落了下去。

只要求道：“其他明日再说，快些让人，把院子清理干净。”

海榴的卖惨计成功，却仍是不开心，“哦”了一声，瞥了眼一直默不作声，似乎并没踩到半点马粪的程昱，心有不甘地说：“这么晚了，暗绰绰，清理也难清理干净，不如让……让，不如就先将就一晚上，我让他们明日一等天亮，就来吧院子打扫的干干净净！”

女儿无赖起来，海将军很是无奈，压低声音唤，“海榴！”

连名带姓这样叫，便是严厉斥责了。

他想着，不能纵容女儿学坏，今日里少不得，要硬着心肠，教女一回。

正琢磨着怎么惩罚海榴，又不至于损伤她的自尊心。

程昱忽然淡淡道：“太晚了，不用清理了。”

海榴难得无比同意程昱的话。

却听他接着说，“今晚，我，就去和义父将就一宿吧。”

“好好好！”

“不行！”

父女俩一起回应。

不迭答应的是父亲。

高声反对的是女儿。

女儿一而再再而三不知见好就收，海将军努力扮做“严父”，肃声说：“就先这样吧，也累了一天了，先同我去休息，其他明日再说。”

海将军本意，是想让程昱莫要追究女儿淘气，但是海榴听在耳中，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他怎么就累了一天了？别说自己去陌上跑马，要说累，阿八和万里才累呢！

爹爹真的是心疼“义子”……

这么一想，本因为捉弄程昱的事情败露，才生的羞惭，也一扫而光，气咻咻叫了声“爹爹”，甩袖而去。

又回头对已经吓得垂头静默、有些战战兢兢的随从们喊，“跟我走啊！怎么也想去山有院过夜不成？”

众人赶紧向将军沉默着施礼告退，追去海榴的方向，心内大大松一口气。

将军府，平时只有海榴一个主子，海榴说要把天戳个窟窿，众人也会去做。

可是也不是说，不畏怕将军问责。

海将军无声叹了口气，刻意软了语气，安抚程昱。

“都怪我，一直只顾军务……她一个小孩子，从来没离开过我身边，突然独自住这么大的地方，想见是吓得都不敢出门，连遛马，也只在宅子里。”

这话说完，海将军老脸一红，还好灯光昏暗，应当看不真切。

即便如此，他也是不好意思面对程昱，于是低头又道：“明日里，帮你再换个院子住好了。你自己转转，喜欢哪个，就住哪个。反正就咱们三个人，尽管着住就是了。”

程昱却仍直直站立，毫无反应，海将军又哈哈干笑了两声。

程昱这才开口，“走吧。”

“等，等等……”

有人跑了过来，当先一个，把拎着的鞋子捧起来，向将军施礼。

海将军拿起来看，是一双鞋子，虎目狠瞪了眼捧鞋的丫鬟，转头温言道：“来换上吧。想必是石榴儿特意让人来送给你的。”

没想到，来送鞋子的小丫鬟，却低声道：“是小姐特意让人做给将军的。专门去了长平县，那里的农家，最擅做鞋。小姐还说，将军脚大，又费鞋……”

她大着胆子说了这些，终于在将军的瞪视下闭了嘴。

海将军噎住，但是军队里，小兵依从将领的指令做事情，是不能罚小兵的。小兵只管服从，才是正确的。

因此，他虽气这小丫鬟看不懂他眼色，却也只是恨恨盯到她闭嘴。

“大是大了些，暂且穿一穿吧。”

将军对程昱说，语气已经失了方才的温和。

“小姐给……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