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燕京都传，四皇子遇刺后就病了，好像与尚书府王家有关。

虽只是皇子，还未册封，但皇子之间亦有不同，生母是皇帝最宠爱的贵妃，四皇子作为贵妃的独子，又天资聪颖，早就成为众人心中默认的继位人选。

如今他遇刺生病，府门紧闭，医官们时常从侧门出入，流言便传得更甚，哪怕皇帝对此还没有任何表示。

“怎么样？四皇子那边……”王尚书在大堂踱着步，见小厮回来，上前一把抓住小厮的手腕。

小厮吃痛，忙道：“四皇子府今日又去了几位医官，听闻伤口恶化，高热不退，还未有好转。”

王尚书胸口一滞，又忙问自己身旁的贴身随从：“并州那边可有回信？”

“去了几封信，不曾有任何消息传回来……”

“老贼！”王尚书双目欲裂，将大堂厅上顶好的瓷瓶摔得粉碎，癫狂的状态让身旁的人连连躲避。

“分明是他做的事，如今为了保他的儿子，就想把罪名都推给我？世子连夜逃走，若皇上问罪起来，我百口莫辩，如何能脱身？”王尚书气急败坏地在厅中来回踱步，冷汗流了满背。

四皇子府中，传说快要不行了的宫嵘穿了家中的常服，披了一件白色银纹的长衫，负手立在李玳绫住过的院中，他抬头看院中那棵老树，如今正入秋，老树的枝叶被风吹得簌簌。

他神色淡淡，眸光纯净地盯着某一片叶子，好似在思考什么，与以往的深沉老练略有不同，此刻的他更像一个真正的十来岁的少年。

他本该是一个无忧无虑的少年。

受宠无尽，青梅相伴，也曾怀有赤忱之心，余生耗尽心血。

可最后他什么也没得到，母妃早逝，父皇因为兄弟篡位、亲信反戈，气急攻心，暴毙而亡，而他自己，心惊胆寒地接下了先皇遗留的国事，还未来得及登基便被赶去青州，终于拼尽全力护住最后一个亲近之人……那个女人却对他说：“你若早点肯死，我也不愿下毒杀你，为了你，我苦苦熬了十几年，如今，我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宫嵘，你别怨我，只怪你背后有西戎，太子忌惮……”

醒来后已是少年时。

如今都说他少年老成，性情阴鸷，却不知他早已历经苍山，看清人心冷暖，心中已经是一片荒凉龟裂的冰川。

他已经许久没有动怒了。

可鼻尖嗅到院子里幽幽淡淡的梅香，眉头不自觉又蹙起，那日傍晚晕厥时，心口又闷又烫的感觉隐隐还在。

“四皇子……”王云芷捏着帕子立在院子的拱门外，不敢进来，眼眶红红的。

那日在文华殿前，宫嵘揭穿了她要毒害李玳绫的事，并不惜以王家为筹码与她作为交换条件，虽然心中惊怒不已，但也默认了，因为只要不撕破脸，她就能继续呆在宫嵘身边，她心中也是有杆秤的。

可这两日的风头渐渐指向了尚书府，王云芷坐立不安，明明搜出来的是西郡王府的证物，怎么就能变成尚书府的呢？她拿不准宫嵘到底是为了她下毒害李玳绫的事发作，还是为了别的，便来四皇子府问一问。

想问清楚宫嵘的想法，也有点别的心思在里头。

正迈着步子想踏进院子，便见宫嵘转过身来。

他极少穿得这样清贵，未戴玉冠，一身银白，眉眼也是清淡不设防，不像前些日子那样凌厉，仿佛从小与她一起在贵妃殿中作伴的宫嵘又回来了。

王云芷心中莫名涌起一股委屈，带着许久没有的娇嗔：“你就这样站在风口里，也不怕娘娘担心么？”

见王云芷神色变换如此自然，宫嵘眼底浮起一丝嘲讽。

王尚书不惜花费大半心思培养出来的女儿，才貌双全，拿捏人心，最会以柔化刚，不怪上一世他与母妃都栽在同一个人的手里。

“你来做什么？”宫嵘已经厌烦见到她虚伪的模样，但为了布局不得不放她进来，如今已经后悔了，心中对一个小小的身影越发咬牙切齿。

小妮子很会跑……能将他都骗过去。

很好。

“我……我来是想告诉您，您被刺杀的事不是家父做的。”王云芷道：“您也知道，我常年出入贵妃娘娘的宫里，与您的交情全燕京都是知道的，家父怎么会设计行刺您呢？”

“你来告诉我？”宫嵘双臂环胸，偏头一笑，还未发育成熟的五官带着几分钝感，白皙玉脂的肌肤上，两片殷红的唇浅浅一勾，“你是什么身份，你为什么会觉得，只要你告诉我此事与你父亲无关，我就会信你？”

王云芷的脸一下子憋得通红。

她被如此直白地羞辱了……

“既然来了，那便回去带话给王尚书。”宫嵘道：“事情还未明朗前，让他保重自身。”

他踱步缓缓进了院中幽暗的屋子里，细长的凤眼眼角被浓密的睫毛覆上阴影，让王云芷看不清他的神情。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