墓园·药方
方才氤氲升腾的热茶香气已经随着开关门逸散,夏知节看向匆匆出门买花的夏父背影,莫名上涌一阵悲凄的情绪。
人鬼殊途。
墓园。
岗亭里的中年男人看见眼熟的黑色皮卡缓慢驶进,有些疑惑却还是习惯性笑着打招呼看向半开车窗里,“新年好啊!又来啦?”
现在的人早早习惯农历、公历两个日子都作数,都庆祝。
夏父也笑:“新年好啊!”
中年门卫又冲副驾驶座上的青年笑了笑,眼尖地瞅见后座好像还坐着个人,好奇努努嘴:“这是?”
门卫是这个墓园的老员工了,夏母出葬那天,也是他守卫岗亭。
记忆中,每个月这一大一小,长相相似的父子俩都会来墓园。
上次见就在前不久,上周吧?
所以中年男人刚看清人的时候有些诧异。
夏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简单介绍:“我女儿。”又寒暄了两句,这才将车往停车位的方向停靠。
夏知节从家门口上车开始,一直敛眉呈现深思的样子。中途夏父从后视镜还担忧问了好几次,以为她晕车,见她还能微笑着搭话,这才略微宽心。
夏知节其实没有在想什么,她是在分辨车厢内部的中草药种类。
夏家这辆黑色皮卡买了好些年了,日常也没什么机会用上,一直都蒙布盖在小区统一停放的车位里。
除了时不时开来墓园当代步工具,也就夏父每个季度外出采购中草药材时会用到。
愣神间,夏知节听到有人唤她,身侧的车门也朝外“咔哒”打开,神情略带迟缓地伸长腿探出,这才发现已经到了边郊公墓——她上一世下葬的地方。
恍若隔世。
夏父从后车厢里熟练地拿出小桶,里头是小型铲子、镰刀之类的,可以用来修剪杂草,这才安静领着一儿一女往阶梯上走。
夏知节眼里浮现怀念,四周都是熟悉的场景。
毕竟她曾经在这也足足生活了五个年头。
以阿飘的形态。
夏父拾阶而上,整齐划一的墓碑静静伫立着。
因为大雪,路不是很好走,等夏父驻足停下,半跪到积雪的碑前擦拭干净后,夏知节才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夏以清抵达夏母的墓碑前。
依旧簇新的照片隔着玻璃片没有丝毫灰扑,照片上的女人浅笑盈盈,眸光柔和,五官单看是极为美艳的,因着温柔的神情,给人第一印象反倒是更偏向温婉。
夏父在来时的路上就铺垫许久,想着怎么和爱妻介绍他俩满心期待生下的这个小女儿,但此刻话到嘴边,确实哽咽到无法出声。
夏知节最初打算是想以“为母亲扫墓”为借口来一趟前世的墓园。
毕竟墓园在边郊,她不太可能消失半天,专门来这走一趟。
然后,她想再试试看能否找寻到记忆中那个据说很厉害的白胡子药师阿飘的信息——之前阿飘夜谈会时,有人特意夸赞过药师的药方好用,把他生前一直郁郁的陈年旧疤尽数褪除......
因为那人行为举止浮夸得不行,夏知节特意多听了几耳。
结果到了墓园,雪景可能真的特别引人离愁别绪,她此刻脑里没什么药方、药师,就只是静静垂眸看向依旧半跪着,时不时抖动肩头的男人。
等夏父压下攥紧心脏疼痛的哀伤,终于站直身子,夏知节上前一步,轻轻将怀里的花束摆放至墓碑前,又退了一步,心下淡然。
前世今生,她都没有过刻骨铭心的爱情,而亲情原本是奢望,现在她已经拥有满心满眼都是疼爱的哥哥和爸爸......她没有遗憾。
生离、死别,她都经历过。
觉得不过如此。
很难感同身受,但不妨碍她心疼——心疼父亲和早逝母亲的人天永隔。
不懂是冷天空气稀薄,还是穿得太厚了,夏知节忽地有些喘不过气。
夏以清从随身背包里拿出一桶保温壶,又自然掏出四个茶碗,将第一碗至于母亲墓前鲜花侧边,这才依次递给父亲和妹妹。
雪停了,太阳出来了,气温还是很低。
夏知节一口饮进才倒出就已然温凉的普洱茶,借口要去不远处标识洗手间的小坡木屋里,转身离去。
从木屋后方探头,确认爸爸和哥哥还在缅怀神伤,夏知节绕了几步路走向记忆中的大树——墓园里树龄最久,枝条错综交错的榕树。
这里是阿飘们在白天最喜欢待的地方,树荫躲光,视野好,空间足够他们所有鬼都待在这。
“药师爷爷,药师爷爷......”围绕着大树边缘,夏知节对着树干轻声唤着。
远远看去,还以为在做什么法......
夏知节趁着走向木屋洗手间的空隙,仔细观察过上面几排墓碑,原本应该是她的墓碑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