赴宴
不要假戏真做。
这是赵修礼前世与白听容的新婚之夜,听见她说的第一句话。
那时他对崇帝忠心耿耿,两人的婚姻不过是帝王弄权的工具。虽然大昭国女子大多温婉和顺,但他也不愿和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真发生什么,他上榻只是想好生睡一觉。
结果迎接他的,是无情的一脚。
赵修礼还记得当时妻子俯视着他,眼神中的疏离淡漠好似溪边芦苇,一下下地扫过他心口,酥酥麻麻,却又让人清醒自持。
彼时彼刻,恰如今时今日。
赵修礼趴在榻边喜形于色,惊呼道:“你记起来了?”
“什么?”
白听容只是觉得眼前恍惚了一瞬,重叠的场景随着渐弱的雨点烟消云散,她权当自己是眼花了,“许是困糊涂了胡言乱语,见谅。”
自新婚之夜以来,她并没有对赵修礼作出过任何切实的承诺,若非话本一事捏在他手上,她完全可以将一切事由尽数上报。
眼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对现在的她来说,命运或许无法全然掌握在自己手中,但她也不能随波逐流。
说完,她转了个方向,只留下个裹着薄被的背影。
赵修礼空欢喜一场,激动的表情凝固在脸上,心不甘情不愿地躺了回去,却没心思再合眼。
恼人的夜雨在寅时将歇。
两人整夜都默不作声,但其实谁都没休息好,各自被杂乱的心绪侵扰着。
天色朦朦,赵修礼算着时辰差不多了,先行起身,把干透的衣裳收回来穿上,回屋时见白听容已经坐了起来。
“昨晚……”
“你先走……”
赵修礼本想关心客套两句,结果两人的话头正好撞在一起,他理了理袖口道:“你说。”
白听容叠好被褥,也不看他,边忙边说:“雨差不多停了,一会儿你先回去,我等等再走。”这里离诏狱太近,两个人同时出门若是让熟人碰上,难免叫人疑心。
“嗯,好。”赵修礼也是这么想的,应完他便打算离开。
白听容难得出声留人:“等一下。”
她把被褥送回了柜子里,又从里头搜罗出了一顶箬帽,招手让人弯下腰来。
她的身量不算娇小,但赵修礼还是比她高出一个头有余,当对方放低了身子,她才伸手把箬帽扣在了他的脑袋上。
“外头见过你的人可比认识我的多,眼见着天快亮了,千万别被人认出来,到时候害了我。”
赵修礼的视线被帽檐阻拦,但还是能够看见一双秀气的手搭在帽边,露出半截皓腕。
他虽然知道白听容此举不存任何私心,却仍抑不住心上的震颤,嘴上老老实实地回话:“我一定好好戴着,回到府里也不拿下。”
亦或许是先入为主的印象盘踞,白听容总觉着他不着调,故意拍了一下帽檐,赶客道:“快走。”
赵修礼反是喜不自胜,转身遮掩住情绪,小声道:“宴会见。”
黎明熹微,小院中树影婆娑摇晃,屋子里又剩下了白听容一人。
过去她从未接待过旁人进屋,好像这四方天地就只是她一个人的避世之所。
眼下两人就这么莫名其妙地共度了一晚,卧房还多出了一丝陌生的气息,但她想象之中的不适并未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奇异的混乱感,似乎这儿原本就该有两个人。
等到人走了,白听容才觉得屋内骤然冷清了下来。
她掐算好时辰,估摸着赵修礼差不多走远了,收拾好心情,后脚离开了巷弄屋堂。
有不少百姓为了生计起早贪黑地忙活,等白听容到状元府的侧门前,街市上已经渐渐热闹了起来,一如往常。
白听容刚进门,就看见芝兰焦急地守在门内,一旁还有神色淡然的雾行。
“真是急死奴婢了,还好您和主子都回来了……快些进来,好生沐浴梳洗一番,换身衣裳,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备车马去赴宴了。”
芝兰年纪虽小,操心的事可不少。
白听容任凭她拉着回了屋,两三个帮手小丫鬟已经等在了里头。
一堆人又是梳洗,又是化妆打扮,忙活了好一阵子,原本她还精神熠熠,这么一套下来,实在是有些犯困了。
芝兰道:“夫人啊,您这一晚上是干什么去了?眼底乌青乌青的,抹上粉都遮不全,等会儿见了那些高门贵妇,指不定又要听她们多嘴说道。”
“我……”
白听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满眼写着疲惫二字,像极了昨天看见的偷溜出檀宫阁的公子哥。
她总不能说,昨晚雨势太大,她和赵修礼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所以一夜未眠吧?
这套说词,听上去实在古怪。
“能遮多少是多少吧,旁人说什么不重要,我只当耳旁风便是了。”白听容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