败絮
赵修礼束带挂佩,负手而立,见大家都呆住了没人回话,于是又多提了一句:“班主?”
戏班众人也不知他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但看他气度不凡,便知是府中受邀而来的贵人,具体是什么名头就不清楚了。
班主年逾四十,眼神凌厉,早年间也是个红角儿,只不过后来唱劈了嗓子,隐退之后一直专心带徒。
班主是个有眼力见的,转头对徒弟们说:“你们先出去候着,让我先与这位贵人好生谈一谈。”
“是,班主。”
吵闹伶人们顿时安静了下来,听从班主的指令,一个接一个从进来的地方拥了出去。
赵修礼趁机向躲了人的方向瞧了瞧,堆叠的木箱把白听容遮得严严实实,暂时不容易露馅。班主询问的声音引回了他的注意。
“不知贵人亲临吉庆班后台,有何指教?”
班主行走江湖多年,他知道有一部分达官贵人,并不愿意让旁人晓得自己的身份,所以不该打听的事情他从不多问。
“听闻吉庆班的花旦娘子……”
赵修礼一面说着,一面拉扯着班主调转了个方向,装作有私密话要说。
白听容感到外头动静小了,尝试着从木箱后退了出来,隔着悬在架上的戏服观望。
她看见赵修礼正和吉庆班班主说话,两人都背对着她这边,先前进来的戏班伶人都退了出去,四下也再无其他人,正是离去的好时机。
赵修礼一只手背在身后,在那班主看不着的地方偷偷摆动示意着,让她快走。
循着进来的路,白听容蹑手蹑脚地掀开门帘溜了出去。
晌午刚过,筵席中的官员眷属还在品茶闲谈,戏台前火伞高张,廊边偶有三两端盘而过的小厮,但因烈阳耀目,不曾往戏台这边多看。
白听容在园中寻找着芝兰的身影,终于在一颗松柏下寻到了她。
芝兰满心焦急,看见苦等的人之后终于泄了绷着的劲儿,连忙拉着她说:“夫人可叫奴婢好等,我瞧伶人们用完饭都赶来了,却还没见着您出来,生怕再出什么乱子……没和什么人撞见吧?”
在崔府比不得在外头,街市上大多是素不相识的百姓,只要不挑明身份,总有回转的余地。可在这崔府,宾客名单拟册,戏子帮工进来也得记名,一人出事,牵牵扯扯地总要拽出来一大串。
白听容脑中浮现了一张醉酒的脸,谎称道:“没有,我这不是原路出来了么。”
芝兰松了一口气:“菩萨真人保佑,还好没事。咱们快回去吧,茶歇一过,那些宾客就得移步来看戏了。”
有些事还真轻易提不得。
芝兰刚说完,廊前的楼阁之上便有府邸丫鬟领着客人入座。观戏台居高临下,其间每一段都有竹帘相隔,通常看客都会选择与交好的人家共座。
白听容走入长廊之中,想要先回到筵席上,却在半路碰见了周秦氏。
“你这是去哪儿了?方才崔老夫人正要邀大伙儿去园里看戏,怕你回头找不见人,我还特地差人去寻了你。”
“出来透透气,谁承想外头这般热,晒得有些晕便找了一处荫凉之地歇息。”
白听容抹了抹额头不存在的汗液,作了个礼道,“感念挂心,叫秦夫人一顿好找,确是我的不是。”
周秦氏快步迎了上来,掺住了她:“既然碰上了,咱们便一道去赏戏。”
“好。”
白听容顺势答应了下来,也省得她再跑回去一趟。
不过是一来一回的功夫,观戏台这边就已热闹了起来,崔府满周岁的长孙在崔老夫人怀里咯咯笑,将军夫人与之同座一间,也正逗弄着孩子。
李双双娴静地坐在将军夫人身后,不曾展露出半分慌乱。
好戏只差鸣锣开场了。
“听得画堂之上惊雷一阵,清水坡下月影儿向西行去……”
台上咿咿呀呀地唱了起来,武生银枪一亮,引得台下众人鼓掌喝彩。这折子戏唱的是游子远行归乡,途中路见不平救下一俏丽娘子。
锣鼓响板节奏明快,珠串儿似地带出了花旦唱词。
周秦氏边点着拍子边说:“也难怪吉庆班名头响,听这唱腔,瞧这身段,莫说郎君们了,我瞧了心里头都欢喜。”
花旦娘子脚下行着碎步,一开口便知功底深厚,清亮婉转的嗓音如翠谷黄鹂,站表动作不出棱角,身形圆润,愠怒一指平添三分娇俏。
白听容藏身后台的时候,似乎就听赵修礼提起过花旦娘子的名号。
果不其然,当台上的花旦娘子摆好亮相,喝彩声骤起。
观戏高阁环抱着戏台,男宾聚集在左半场,女眷则安置在右半场。两边仅是隔了一道门板,前方又是竹帘,所以有任何响动全场都能听见。
“好!”
旁人还未出声,赵修礼带头鼓起了掌,还随手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