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悲
客栈门前酒旗招展,此地位于通衢之处,迎来送往好不热闹。
白听容与赵修礼骑着良驹,纵然绕到了别处去了一遭,也比一行人乘坐马车要快上不少,先一步抵达了客栈。
二人恰好遇上商队押货借住,人声嘈杂,所以在马厩边多逗留了一会儿。
一位虬髯大汉也是来绑马的,在一边看见照夜和踏雪神气的模样,连连称赞,忍不住上前来搭话:“行商多年也遇过不少好马,可过去所见,都不如二位带来的这两匹。”
赵修礼拱手道:“兄台客气。”
“瞧二位衣着不俗,想来也是行商多年吧?”虬髯大汉捻着根稻草,叼在了嘴里,“我大哥和嫂子也是这样,生意做起来了还是亲力亲为,闲不得。”
也不怪他认错,这个时间段除了四处奔忙的商队,也不会有人拖家带口顶着大太阳往外跑。
遇到这种情况,白听容也不好多解释,站到草棚子底下望天,耳朵仍听着一边的谈话。
赵修礼乐得别人这样误会,顺着说:“在理,讨生活不容易,攒了些钱本可以雇人,但长年累月习惯了在外面跑,一时半会儿还真改不了。”
客栈前堂正陆续安置着,暂时排不到这边。
虬髯大汉索性攀谈了起来:“唉,其实前些年生意最好做,现在啊,人人自危。”
赵修礼道:“可是和年初杜家的事儿有关?”
“可不是。”
稻草在虬髯大汉嘴里上下晃动,一头已被嚼得湿润干瘪,“这桩要案连圣上都给惊动了,来往京城的商贾谁不知道?兔死狐悲,各家现在都收敛了心思,官府也假模假式的,以往能靠银钱搞定的事儿,现在总少不了四处攀关系,麻烦得很……”
老百姓哪能猜着上头的意思?一家之国,政权更迭之际,世事最为动荡。大家伙儿只盼忍一时风平浪静,把眼前的难关挨过去就好了。
赵修礼意味深长地一问:“地方上也不太平吧?”
虬髯大汉道:“我们聚福商队本计划去隔壁奉岚县走货,结果前日县里又有商贩获罪落狱,把买家都吓得销声匿迹了。这才改了道来京,想说反其道行之,人生地不熟,就算出了事儿也牵连不上。”
赵修礼淡然道:“思考周全,受教了。”
“毕竟大家都是这样,走一步看一步呗。”
虬髯大汉吐掉了口中的稻草,随口问道,“二位是从京城出来吗?”
赵修礼不想说太多,于是答:“不过是在京城绕了一圈,眼下正要回头去呢。”
白听容在一旁听得真真切切。
又是拿商贾开刀。
上一回在盛楼受伤,赵修礼听了消息赶来找她,想必事后已经打探了她受伤的缘由。他问起杜家之事,不是偶然。
“黑胡子,快来,管事儿的找!”马厩档口有人突然在喊,叫的应该就是这虬髯大汉。
果不其然,虬髯大汉回身响应:“诶!来咯!”
在与同伴汇合之前,他特地多侃了一嘴:“不论回哪儿去都得当心。”他点了点口袋,“私下里都传,不管干没干亏心事,有双眼睛正盯着咱们的家当呢……”
说罢,马厩中少了一个人,顿时安静了下来。
白听容这才走上前,似有若无地问道:“特地问给我听的?”
赵修礼若是不想暴露身份,完全可以不做声,敷衍几句了事。他偏偏引着对方一直说了下去,每句都意有所指。
赵修礼顾左右而言他,道:“许是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转眼之间,客栈中先到的商队都已安置了下来,两人各怀心思,相继走入了客栈前堂。
“掌柜的,这是房牌。”
赵修礼从怀中取出来两块儿木质的扁牌子,上头刻着朱红色的房名,看得出木牌已经用了有些年头了,被人摩挲得上面字迹发黑。
柜台里坐了个小老头,身材干瘦,眯着一双眼睛把东西接了过去。
“天字一号,天字二号,贵客两位!”
客栈的楼梯踩上去发出“吱呀”的响声,承载着五湖四海带来的江湖气息。
正堂中的商旅推杯换盏,人声鼎沸。周遭飘荡着熟食的香味,各式菜色粗粗看去不大精致,盘中却有着实打实的分量。
白听容问:“他们来了之后如何歇息?”她问的是留在马车中的一行人。
赵修礼答:“路生身上有其他房牌。”
行事缜密,考虑周到。
所有事似乎都会按照他的想法进行,白听容想到这儿,身形不由得滞了一阵。
正当她思索,赵修礼把写着“天子一号”的房牌交到了她手中,道:“我就在你对面的房里,方便照应。”
那块儿陈旧的木牌上,还残留着他手心的温度。
赵修礼好像听进去了她在断崖边的话,许久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