鄙夷
宫门巍峨,官员列队鱼贯而入,绯色朝服如风中飘摇的残红。
赵修礼修养了两日,终于可以上朝面圣。
他正前方是一条祥云龙陛,日日有宫人擦洗,因而依旧光洁如新。帝王出行,銮驾便会从上头悬空抬下,此时玉雕的升龙迎着朝晖,注视着前来朝拜的众臣。
紫极殿中,崇帝齐澈端坐在高阶之上,静默地翻阅着呈上来的疏奏。
年轻帝王气质阴冷,周身仿佛汇聚着化不开的浓雾,阶下离他最近的地方,站了个貌不惊人的太监,正是司礼监掌印刘喜。
“众卿上的折子朕已批复,可还有要进言之事?”
偌大的殿阁回荡着崇帝一个人的声音,良久都不曾有回话。
直到一位花白头发的老臣开口:“陛下,微臣以为大昭不宜再兴战事,应休养生息,筹谋民生。”
劝谏之言一出,众人噤若寒蝉。
崇帝喜怒不形于色,他仅是回了一句:“知道了。”
他回复得模棱两可,却也让人没法再追问。就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徒劳无功。
“陛下……”
那老臣还想再说些什么,下一刻就被身边人给摇头劝下了。
崇帝自上而下地俯视,朗声道:“无事便众卿退了吧……”
殿下众臣早已习惯了崇帝的做派,再无一人提出异议,纷纷行礼告退。
掌印太监刘喜忽然站了出来,道:“吏部尚书吴征培、户部左侍郎赵修礼留步,陛下有请。”
当刘喜出言留人的时候,准备离去的其他官员,不约而同地以极度怪异的眼神觑了他两人,其中有蔑视,有妒嫉,更有怒其不争。
赵修礼先答道:“臣遵旨。”
吴征培像是精神不济,愣了半晌才回应:“是,是,臣遵旨……”
当人潮散尽,空空荡荡的紫极殿冷了下来,即便在炎炎夏日,置身其中浑身依旧寒津津的。崇帝先行离去,留下三人在殿中。
刘喜道:“二位大人请随我来。”
他带着赵修礼和吴征培越过两道中门,停在了一处侧室前,上方悬挂着“议事阁”的牌匾。
“陛下,人已带到。”
刘喜在门外通传,稍候片刻,便有宫人引他们入内。
阁内早已备好了冰鉴驱散暑热,崇帝在主座上受了他二人的见礼,单刀直入问道:“新选拔的官员,吏部那边可安排妥帖了?”
吴征培小心答道:“回陛下的话,之前空出来的位置已经补齐了人员,都是信得过的人,无一不对陛下尽忠。”
自登基以来,崇帝一直在暗中铲除异己,培植自己的势力,如今六部之中有不少位置,都被换上了所谓新人。
其中少不了吴征培的奔忙的身影,他对崇帝莫敢不从。
赵修礼眼观鼻,鼻观心,在一旁耐心等候,从不说不该搭的话。
许久,崇帝才把目光转到了他身上。
“赵卿,听闻你这些时日病得不轻,身子可好些了?”
赵修礼答:“多谢陛下关心,现已痊愈。”他这病来得急,但好得也快,并未留下任何不适之处。
崇帝不过是例行公事般地问了一嘴,并未有几分真的关怀之意,很快他便绕回了正题上:“告假这么些天,赵卿手头的账目可都按时做成了?”
崇帝四处抓捕富商,搜刮银钱入库,另一边又花钱如流水去练兵征伐,户部的收支账目早就对不上了,赵修礼便是他挑出来处理这个麻烦的人。
这一世,与其说是被挑选,倒不如说是赵修礼主动请缨。
他原就身在户部,若是让旁人掌握了权柄,只怕死得比上一世更早。
“虽在病中,不曾懈怠。”
赵修礼回应得体,他一早就准备好了崇帝要账册,“陛下随时可到户部调取查阅,若有差池,臣任凭处置。”
崇帝招手叫来了刘喜,随手扔了一块儿玉佩过去,说道:“不错,赏。”
赵修礼装作毕恭毕敬模样,回道:“谢陛下赏赐。”
出了议事阁,外头的天儿正亮堂,照得人眼发花。
吴征培离开御前,勉强来了精神,满脸堆笑道:“吴某还是要向赵大人多学,告假回来还能得赏,吾辈之楷模!”
吴征培是吏部尚书,论官阶还要比赵修礼高两品,是从一品的大员,说起话来却尽显小人姿态。
不过这也不怪他,毕竟靠蝇营狗苟爬上来之前,朝中都没听过他这号人。赵修礼有爵位在身上,他自要应承着。
赵修礼朝他假笑了一下,回道:“吴大人谬赞了。”
“话说回来,我这病倒是好全了,怎么瞧着吴大人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的样子?”赵修礼不等他奉承,用问题堵住了他的嘴。
吴征培边走边道:“唉,还不是我家那妒妇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