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刀
营帐都卸得差不多了,军中人来人往,却并不吵嚷。
白听容出来后四下看了看,见李巍就站在帐子的西侧,他披上了山纹甲,整个人一夜间仿佛沉稳了下来,一只手紧紧攥着,似乎拿了个东西。
“你找我?”白听容出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天未擦亮,营地里的火光映照着李巍的侧脸,凌厉骨骼初现锋芒,他虽然紧张,眼神始终坚定。
“白姑娘,我想娶你!”
白听容没想到他如此直白,险些被一口气呛死。她努力控制住自己的表情,脑中正在措辞,思考如何回绝合适。
却见李巍张开手,继续道:“这是我娘留给我娶媳妇儿的银簪,我知道值不了几个钱,等成亲以后我会给你买更多更好的。”
白听容开口,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不……”
“还有,”李巍迫不及待,显然腹稿已久,“我明白你做那些事都是迫不得已,今后有我在,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我会拼了命去立军功,再置办一套大宅子,你什么都不必操心,一切都由我打点好。”
他掌心是支凤首银簪,看成色有些年头,但仍旧锃亮。
听他这么一说,白听容反而不像刚开始那样为难,她与李巍才见第二面,对方便已将两人几十年的事情都安排妥当。李巍连她是怎样的人,平时爱做什么事,过去有什么经历一概不知。
等垂垂老矣时,方见她冷心冷情的真貌,那才面目可憎。
白听容本想不留情面地回绝,但她转念有了另一个主意。她接过凤首银簪,翻转着把玩,当李巍以为这举动代表她接受了的时候,白听容反腕抬手,簪尖逼向李巍的喉咙,但并未真刺过去。
李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开,好像早有防备。
白听容定定地看着他,读懂了他眼中浮动的惊惧,她收手,将银簪斜插入李巍的腰带中。
“害怕是掩饰不住的,你喜欢的只是你心中有关于‘白姑娘’的幻象,我虽羡慕过寻常人家的生活,但如今我已体会过了。我想要的东西,从不在旁人身上。”
李巍怅然若失,却又无力回应。
他自与白听容初见以来,满心想着下次再见,该如何传达自己的情感。可他真的知道自己喜欢她哪一点吗?他失神想了很久,却只记得起在庄上那种悸动的感觉,除此之外,空空如也。
军中愈发嘈杂,大部队已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不远处雾行牵来马匹,和芝兰站在一块儿等她。
白听容转身,只给李巍留下一道背影,她说:“你的人生在别处,莫要为过客伤神。”
大队人马从灵丘关启程,迎着旭日一路东奔。
沿途城郭不攻自破,崇帝连年来的征伐,早就把大昭国的底子掏空,一部分能用之兵派往各王封地,留在城中的全是懒将。
肃王得了肖老五的供述,如约借了白听容一队人马。
铁蹄入京那日,恰逢傍晚。
肃王不伤百姓率兵直奔宫门,而白听容则带人赶往诏狱。
“若遇诏狱中人,劝降在先。”白听容对身后的一队人下令。
她与这里的同僚共事多年,关系虽不像和张岭那样亲近,但也不忍心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当权者的输赢,没必要向下连坐。
训练有素的队伍齐喊:“是!”
锦衣卫大多被临时调去宫中护卫,留守诏狱的人并不多,敌寡我众的情形下,诏狱沉重阴森的大门很快被攻开。
白听容回到熟悉的地方,径直闯进库房,取了地牢的钥匙。
当她时隔多日再次进入地牢,那股腥臭潮湿的气息仍向她袭来,横亘的三道铁门像巨口,好似随时准备将来人拆吃入腹。随着深入,地面上打斗的声音被隔绝。
通过前两道门时,前路幽暗,尚不明朗。
直到站在最后一道门前,她看见了地牢深处正襟危坐的人影,一如那日师父在暗营水牢前等她的样子。
苏佑慈正闭目养神,听见动静开眼,片刻开口:“没想到真的是你。”
他双手搭着佩刀刀柄支撑在正中,张腿跨坐在一条长板凳上。见等的人来了,他起身取火折子,亲手点亮了壁上的油灯。
白听容终于看清了苏佑慈,狰狞的疤痕依旧盘踞在他面中,而他身后的地面上,躺着个浑身血污的人。
是赵修礼……
白听容表现出瞬间的慌张,赵修礼现在的惨状,简直和她在梦中城墙上见到的一模一样。
苏佑慈察觉到她微妙的变化,失态道:“为什么?就为了他?”他抬腿踹了踹地上人的侧腰,毫无反应。
白听容不做另想,沉了脸,大喝道:“别动他。”
“若我非要动呢?”苏佑慈一身反骨,他用脚尖碾踩赵修礼的手掌,所用力道之大,竟然让昏厥之人疼醒,蜷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