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源梦
说边笑,笑得前仰后合,一身靛青色缕金锦衣,一副世家公子的出众模样。
柳清鸢是认得这男子的。
是世子大人。
怎在梦里也能相见?
她朝顾年聿撇去一眼,那人丝毫不扭捏,只是回望向她,眸子清亮如水:“好巧。”
柳清鸢心头一怔,只微微点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似人的生物没得逞,生怕他们再出什么幺蛾子。
这回场景一变换,便是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
“少爷,少夫人生了,是个女孩儿。”有影子抱着另一团小小的影子,递给在门外站立着的“少爷。”
只是被称作“少爷”的影子并不接,他打量了一会儿才出声:“是门生意。”
柳清鸢正琢磨着它话里的意思,春去秋来,又是一阵响亮的婴儿啼哭。
“少爷,少夫人生了,是个女孩儿。”还是有影子抱着另一团小小的影子,不过这回是要递给在卧榻上侧躺着的“少爷”。
被称作“少爷”的影子这回连打量都懒得打量,他随意地挥挥手:“知道了。”
柳清鸢不自觉地皱了皱眉。
接着,传来一阵浓厚的血腥味,她将鼻子都捂住,脸皱成了一团。
柳清鸢目及处的地上一些白狗已被开膛破肚,屋子正有好多个影子上上下下,来来回回,它们手里拿着掏出来的肝往屋子的外面涂着血,再用血在门户上题字,尽是些剔除不详,保佑少夫人生个大胖儿子的话语。
狗是一胎多子的动物,又因忠诚被人喜爱。
爱因忠,死也因忠。
柳清鸢曾在《敦煌遗书》里看过这样的记录,亲眼见到,她为屋子里的少夫人感到惋惜,为无辜死去的白狗感到惋惜,也觉得愤怒与怜悯这愚昧,她对眼前这愚昧无能为力,因为是过往,眼前是镜中花水中月。
女子独坐在空房里,她用柳木一块,刻上自己与“少爷”的形象。
柳清鸢好奇上前一瞧。
女子笑着给她看,原是还用毛笔写了他们二人的生辰八字。
接着女子站起来身来,从檀木的抽屉里取了七七四十九根红线,扎在一处,上用红纱一片,蒙在“少爷”形象的眼中,用艾塞他的心,以保和自己永结同心,用针钉其手,以保不会动手打自己,而下用胶粘其足,以保不去烟花柳巷之处。
她终是认了这“金枷锁”,一心扑到丈夫的身上去。
柳清鸢无法阻止,也不明白女子为何给她看。
是证明他们还是有过一段恩爱蜜意的时候吗?
她见着女子把柳木暗暗埋在睡的枕头内,又取出朱砂书符一道,烧火灰,慢慢搅入酽茶内。
这一切,只是求一个“小人离去,夫主爱敬”。
“值得吗?”柳清鸢竟是开了口要与她对起话来。
有片刻的安静,接着“扑通”一声,是回应她。
柳清鸢心中一震,不敢多想。
周围的气温骤降,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场景又变换了。
萧条的院子里白雪皑皑,一女子坐于院中的石凳上,刺骨的寒冷她却只穿着一件单衣,是褪色的红,半晌,她才起身。
柳清鸢跟着女子的步伐,来到另一处的院子,里面有男女在调笑的声音,女子只透过毫不避讳敞开的门朝里面看去,柳清鸢也跟着看去,是“少爷”的影子与另一鲜艳的红交缠一起,虽然看不清女子的脸,但柳清鸢能感觉到她是落寞的。
看来她没有求成。
女子退后一步,脚踩在硬硬的雪上发出“嘎达”一声,惊扰了门里交缠的身影,两个身影只一愣,又交缠在了一起,对女子,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柳清鸢明知是眼前的镜花水月也想上前安慰,却被再次震耳欲聋的唢呐声吓得手抖了一下,想继续上前,却再次站在大堂的两侧。
又是一场婚事。
这回在柳清鸢身旁的是那名女子,是少夫人,她盯着大堂中“三拜”的两个身影。
“一拜天地赐良缘,二拜高堂永安康,夫妻对拜生……死……相随……生死相随。”
熟悉的话语,柳清鸢似有恍惚感,她不顾忌地冷笑一声,声音淹没在了掌声和道喜声中。
“扑通”。
猝不及防,柳清鸢见着褪成惨白的影子被四个灰扑扑的影子抬着。
“扑通”。
又像是她自己的心跳。
“醒来了?”
柳清鸢睁开眼,对上的是一双笑意盈盈的脸。
“嗯。”她还处在困倦当中,又在思考那声“扑通”,因此并不多言。
“城中在哪里有井?”忽而,柳清鸢开口。
“城中的井不说有几千口也有上百口,你说得是什么样的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