酣梦
温热的风吹在背上,纸鸢却察觉到了冷意。她抬首看向司川。 她刚刚走过来就觉察到了司川的变化。一直温润如玉的他,却似变了一个人,罩着一层纱,如云隔在远端,散着生人勿尽的寒气。疏朗俊逸的面上,虽然有些倦怠和憔悴,却丝毫不损他的气度,更添了一丝脆弱的灵性。 纸鸢忽然想到了在曲江池生活之时,自己曾看到的一种草木,盛夏之日,其他草木都竞相开放,可唯有它从来没有开过花。后来才听得游人说起,原来那树叫做腊木,只在冬日里盛开,可惜那个时节纸鸢早已蜷缩到了水底冬眠,从未见过。 如果她能看见,也该是司川现在的模样。他强撑着身子,定定的瞧着她,执拗的向她索要一个肯定的答案。像在凄冷的寒夜里孤傲绽放的高岭之花。 他刚被自己信任的人所害,如今定然是不想有人再骗他了。 纸鸢叹了口气,直白道:“是我救了你。” 司川眉眼微动,她需要纸鸢告诉他事情的经过,示意她接着往下讲。 “昨晚我去洗漱,苏绾忽然出现了。她和我,嗯,说了一些事并且希望我能离开。我觉察到她有所图谋,便顺着她的意图上了马车离开了住所。但马车只是拉着我向西走,我才反应过来她只是想把我调离开,等我再回来,你就已经……死了。” 纸鸢略去了苏绾说的话,可聪明如司川,又怎么能猜不出来那个女人对着纸鸢说了什么呢? 昔日从口中吐出的那些偏颇之话,如今变成了锋利的箭矢射向了自己,让他无所遁形。 他曾告诉苏绾,纸鸢可以破坏和亲之事,需循循利诱之。他曾写信给十单,告知纸鸢能驱使万兽,可助石藩之战。 数月之后,他信任之人,皆背叛于他。他利用之人,仍肯伴他身侧。 清明的天光之下,司川无颜以对。 良久,他苦笑一声,问道:“既然苏绾同你说了,想必你也知道我一直骗你,你为何还会救我?” 纸鸢靠在了司川身边,坐了下来。没有直接回答,却说了一句让司川更为焚心的话。 纸鸢反问道:“司川,你一路带着我,难道不是为了让我救你吗?” 纸鸢说这话的时候,眼底明澈。望着远方,却仿佛透过缥缈的虚空在探视一个人的心底。她本体虽然是生灵,没有“人”的七窍玲珑心,可是在看待事情的本质上,她或许要比“人”更透彻些。 有些东西横亘在她与司川中间,总是要戳破的。纸鸢觉得,时机已到。 纸鸢的话,让司川更无立锥之地。司川垂眸,以手扶面,良久道:“是。” 他承认了。哄骗纸鸢和自己同行,是有私心。在他见到了纸鸢以血复活了婉娘后,他便想着要带纸鸢一同去往石藩,战场上刀枪无眼,纸鸢或许会有用处。 后来他对纸鸢动了心。便用爱意掩盖了自己的杂念。骗着自己忘记了他对于纸鸢的利用算计。 如今,自己的卑劣心思被昭然揭露。司川静静地等待着,等着纸鸢的审判。 她或许会大声叱骂他是个龌龊的小人,或许会一言不发,愤而离开。 可纸鸢只是抬手指了指远方的小黑鸟,问道:“司川,你看着它觉得熟悉吗?” 远处的小黑鸟因着纸鸢的推拒还在闷闷不乐。两只爪子在地面上刮擦着。司川看了过去,恍然想起来了。 这只鸟是石藩朝贡给大元的贡物,后来被自己图谋算计,死在了拓跋怙的箭下。看来,也是纸鸢救了它。 “我看着它倒在山林中,被人射杀而死,绝望的瞪着双眼。后来,我看着婉娘被人欺辱,诉冤无门,悲愤自尽。在我眼中,鸟兽草木和人,都同等如是。我觉得他们本不该死,那便救了。 可救命是有代价的,我也会痛苦,也会想,应不应该? 可是你不一样,司川,当我昨晚急切寻回来,见你倒在血泊中,全无生息。那一刹,我别无他念,只想救活你。祖母说拥有起死回生的能力是上天的诅咒,那我便受着。 我对你,心存偏爱。” 司川觉得舌尖苦极了,酸涩的心不断地发胀。这一刻,面对纸鸢坦诚的告白,他才明白自己错的有多离谱。 他心中有无限的愧意,他道:“对不起,是我错了。” 翻腾在心底的话展露出来,纸鸢索性讲个清楚。 “司川,动物和人看世界的角度不用,你们的话语常常顾左右而言他,有掩盖,有猜忌。我初初为人时,瑛嘉为了逃离皇宫哄骗我,我难过极了。但后来,我便不这么认为。她派人修好了曲江池,在碎叶城知道有危险执意要送我离开。纵然起初我们并未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