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孤掌难鸣2

我跟随人流检票登艇，在乘务员的指引下找到了自己的房间。房间不大，住一个只需要歇脚的人刚刚好。我通过床与墙面的间隙来到窗前，飞艇还没有起飞，地面的工作人员忙碌而慵懒，就像食物已经足够过冬而不慌不忙的蚂蚁。

门外，拉动行李箱的声音和人们的欢声笑语彼此交应。这些和我关系都不大，我正拉开兔子背包的拉链，就像在做开颅手术；这是一个名叫屠戮玛丽的兔子，是我们童话书的里的主人公之一。背包是我五岁那年的生日礼物，由妈妈亲自制作；书里的另一个人物是开膛手麦迪，那是一只嗜血成性的白猫，妈妈同样制作了一个送给了伊路米。伊路米那时对童话的兴趣已经临近冰点，是放在眼前都会当抹布无视的程度。他直言听这种东西对成长没有一点用处，转头就开始研究家里财务管理模式。我和妈妈说我哥太没有生活乐趣，她的电子眼罩先是安静地闪烁几下，随后心花怒放地高声道：

伊路米是把家族事业当做了自己的生活乐趣伊露涅！倾心于家族事业是他该做的！这孩子永远不会让我失望，真是一个优秀省心的揍敌客接班人！倒是你伊露涅，你今天的功课完成了吗？！

“完成了妈妈。”我回答。

妈妈抬手只是一瞬间的事，我条件反射般下蹲，向后翻出去了三米。

以我现在的皮肤条件，妈妈的指甲能探进肉里把我的皮掀起来。

妈妈收起了手。她富丽的洋裙蓬松精致，找不出一点瑕疵。她每天都会花大时间打理自己的着装，如果心爱的衣服出了一丁点问题，都会惹得她眼睛上的电子仪器以排山倒海般的气势叫个不停。我觉得妈妈的大部分衣服都太过华丽，把她衬得像是一个展台里的衣架子。

比如现在的这一身。

“你还要反应的更快伊露涅。”衣架子安静地和我说。“你只是刚赶上你姑姑这个年纪的记录，你要比她更好，更好，更好，更好，更好！你现在还不够！你要更努力！更努力！你要超过她！你要做这个家里最优秀的女杀手！你必须好好听妈妈的话，只有这样你才有可能超过她！”

她声音越来越大，语速越来越快。她已经把我拽来了面前，抓着我两个肩膀不止不休地说着。我很早就习惯了她这个样子，这些话无时不刻在我耳边环绕，我要优秀，我要努力，我要听话，我要如何如何。

“好的妈妈。”我以和她相反的稳定状态回答她。

“好！走吧！我们去试衣服！生活是要充满乐趣的！”

妈妈转而欢天喜地地把我拽去试衣间，就像个上了马达的玩具，脚步轻快。

我搞不懂她某些行为背后的逻辑，至少对现在的我来说，我还没搞懂很多事情。

我把背包里面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两管自制的毒药，一个小笔记本，一根铅笔，一个制作生动穿着衣服的人体模型，还有一个工具袋。

飞艇正在起飞，我一边躺在床上感受晃动，一边手里捏着和与人类皮肤触感几乎一样的人体模型玩儿。

这里是第一根肋骨。

这里是肺。

这里是二头肌。

给揍敌客家孩子的仿真模型，如果用指甲划开，会有鲜血喷出，内.脏紧随其后。怎么逼真怎么来，这是市面上难以比拟的。摸着人偶的肋骨，我想到五岁那年，我和我哥斗胆比赛谁先把谁的肋骨掏出来，我俩一番殊死搏斗，我输了。

两根肋骨向外扎挺疼的，哪怕家里要求我们对疼痛忍耐，我还是痛得哇哇叫。

伊路米这种事儿是真下狠手。

我家的医疗设施很先进，那样都可以治好，神不知鬼不觉帮我把刺破胸前的骨头再接了回去。

“伊露涅，疼痛对我们没有坏处，这是个不错的体验呢。”我哥睁着大大的眼睛在我病床前说。

“那哥你要不要来一下？”

“…啊，我马上就要被关…”

…

我趁我哥不备也给他来了一下，他也哇哇叫。我俩一人一个病床躺了半个月，交流心得感想，下了床和爸爸发誓家人间不能自相残杀，算是扯平了。

爸爸要求我这次摘取那人的心脏。

我的手会穿过他的肋骨，把那颗砰砰直跳的心脏抓住，就像在河水里抓滑溜溜的鱼。

我想象着那个触感，叹了一口气。

人真是脆弱。

慢慢，我睡着了。没有紧张，没有兴奋，我意外地很平静。我大脑空空，想东想西，像没有了时间观念。

我抓住午饭时间的尾巴才醒，看着窗外艳阳高照，我立刻背着背包，揣着我空荡荡的肚子去食堂觅食。

老实说我真的应该早点过来，好吃的自选菜只剩下汤汤水水。我不死心，看看捷足先登坐在大厅品尝的食客，又点起脚尖查看菜品柜的每一个盘子；身穿白衣服的厨师笑容慈祥，他告诉我还可以煮面给我吃，我二话不说便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