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蹭个饭
府宅离县衙不远,夜色沉沉,城南一条街巷还点着灯火,寂寥中夹杂着几丝其乐融融的话语。
风歇雨断,夜里还带着雨后濡湿的润意。
灯火相照,裴谙棠一身深青衣袍走在其间,灯影下苍茫的山色要浸湿人的衣裳。
凌玉枝炖着一锅汤,此时已半沸,锅中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不料江潇潇和凌若元两人又不留下用晚膳。
三人把明早要用的食具收整好,眼看天色不早,各自道别离去了。
江潇潇和凌若元同一段路,每日都是一同作伴回家。
凌玉枝目送他们离去,咂咂嘴道:“你们把伞捎上,路上当心点啊。真是的,晌午还说了留下来用晚膳,真可惜,喝不到我这一锅汤了。”
这条街坊每隔一户门前便栽了两棵桃树,春意阑珊,桃花次第相绽,白日里望去粉白一片,然而这一派好景此时已被急雨打落至满地残红。
邻家那户姓崔,最小的幼子小名叫阿满,不过五岁,生的白胖可爱。
因两家铺面挨在一块,阿满初次跑过来玩得了凌玉枝给的一块绿豆糕吃,小孩子活泼机灵也认得人,后来便常常跑来要和阿枝姐姐玩。
小阿满蹲在满地落花中,白嫩的手指夹起几片挂着雨水的花瓣,一路小跑着送到凌玉枝手上,凌玉枝摸摸他的头,叉着腰佯装气恼道:“淘气,这么晚了,阿满还不回家啊。”
“姐姐,做桃花粥吃。”阿满望着她,闪着乌黑圆亮的眼睛。
凌玉枝笑了一声,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小脑袋,逗他道:“馋猫,你阿兄那日教了你一首诗,姐姐也教过你的一遍的,你可还记得?你若背的出来,姐姐明日就做给你吃。”
阿满圆溜溜眼珠子转了几圈,抠抠手指努力的回忆,磕磕绊绊地背了两句:“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
“好好想想。”凌玉枝满眼笑意,任他撑着脑袋冥思苦想,进去又看了眼那锅汤。
把柴火熄了出来后,看到阿满冲她笑着正欢,嘴里振振有词。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凌玉枝拉过他的手,带着几分夸张惊奇叹道:“这么厉害?!”
阿满得逞地捂住嘴,还是禁不住咯吱咯吱地笑出了声,伸出朝不远处站着的人影一指,爬在凌玉枝耳边故作神秘道:“是那边那个哥哥教我的。”
凌玉枝往那边瞧了一眼,裴谙棠正停下脚步。见她看过来,便朝她颔首驻足。
他缓缓收了伞,一袭青衣与夜色融为一体,如一副神韵典雅的丹青水墨图。
凌玉枝不禁神色一愣,清亮的眸中显出了几惊色,如何也没想到这个时辰能见到他,她开口热情寒暄,“原来是裴大人啊。”
那日何家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她充账,若非他赶到,她定是要挨一记糊涂账的。
裴谙棠走近摸了摸阿满的头,目光回到凌玉枝身上,笑道:“我正巧回府路过此处,凌姑娘今日忙完了?”
凌玉枝看的出来,他神色微倦,许是查案忙到这个时辰。
“是啊,总算忙完了。”凌玉枝拿了块南瓜饼给阿满吃,又随他走了几步把人送到崔家门口,这才放心地出来,快意地拍了拍手上沾的芝麻,“裴大人,何家那桩案子是不是不太好查?”
“说来话长。”裴谙棠微微沉了声色。
“那大人可用过晚膳了?”见他刚从县衙的方向走来,定是没用过晚膳。
裴谙棠道:“还未曾,我这便要回府了。”
说到回府,他从来不喜太多小厮下人,府上里外加起来不过三人,这几日许伯回老家探亲,整座宅子倒是清冷。
张厨娘生了病,许伯临走前特地找了个姓李的新厨娘,他来这段时日也在渐渐适应当地的口味,可这李厨娘手艺实在不精,也不知是哪里人,做出来的菜与清安县本地的口味竟也格格不入。
他每日用膳都咬着筷子盼望着张厨娘病快些好。
现下确实饿了,只是不知回到府上又要吃哪些口味奇特的菜。
凌玉枝背向屋中影影绰绰的灯焰,裴谙棠离得远些亦能清晰可见暖黄的微光直直映在她的侧脸。
碰巧她微微侧着身,应是未曾察觉到适才停留又匆忙移走的目光。
裴谙棠也当做她未曾察觉,一声告辞还堵在口中,便被一声相邀给打断。
凌玉枝露出皓齿笑道:“裴大人若不嫌弃,不如坐下来一同用个膳?我炖了一大锅汤,一人怕是喝不完。”
裴谙棠错愕了一瞬,恰夜间一阵柔和的清风吹得他心绪舒缓,不知是相催着他说些什么。
他便点点头,道了谢。
随后按凌玉枝所说的帮忙搬了张小木桌放在门前,道路寂寥无人,只有云后明月相照,风卷花枝,枝头花瓣扑簌簌惊落到桌角。
凌玉枝用大瓷碗盛了一碗腌笃鲜,刚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