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五种中微子

它像一颗孤悬在黑暗深空中的银色星球，一半在黑暗中显现，一半隐匿在未知的黑暗深处。

但它不是。

它只是一个巨大的气壳，它表面的亮银色是对深海探测器灯光的反射效果。

这是一个倒扣在海底的碗形气壳，壳厚0.68米，气壳口径1436米，高度78米，扣在深达11259米的海底。

它看起来类似一种新型材料造的海底之城。

某种意义上，它是新的，也确实是海底之城，但并非什么新型材料，它是空气造的。

它像一颗光滑如镜的银球，大半陷在海底灰黑的密流质层里。但它的光亮是借来的，当探测器的灯光关闭，它瞬即消失在纯黑暗当中，就好像它的存在只是一个灯光制造的幻象。

但其实，它还在那里，沉寂无声。

后来有科学家为它算过命（如果可以称为命），若无地质活动，或其它自然外因，或人为干预，它可以如此存在260万年。

恭施怀闽如同一尊雕像，一动不动。他的双眼映出它的形像，那形像仿佛也一动不动。他半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不能置信，一时接受不了。

这是这颗星球上唯一的一座科研城，他的中微子实验室的功能主体已基本完工，数次螺旋弦绕力场平衡空间诱陷设备的测试都十分令他满意。这是这个地球上最合适的中微子猎捕场了，没有之一。

一夜之间，这座将令举世共瞻的科研大城，变成了一具厚度仅有0.68米的薄壳。

但恭施怀闽不能接受的不是这个。如今的一切，对他来说，如蜡在口，或说还能对他的心造成牵挂的也许只还剩下那个他始终没有勇气面对的女人。

他怕，怕看到她的心。他知道，她的心再不可能完整。

……那是他不能承受之重。

眼前的画面，忽然证实了另一个他从不曾留心的事实：曾几何时，学生们，对他的心有了牵扯……

最后时段传回的视频画面当中，一切看起来都是那么正常。

城的最中央，工人们正在吊装一座大楼的顶部模块。那座大楼组装完毕之后，将是这座科研城最宏伟的地标建筑。

楼高372米，主体采用致密分子聚合材料，一体成型工艺打造。成型设备的制高上限为80米，所以目前只能分段制造，五段吊装。

由于种种条件制约，眼下能弄进城的吊车的极限吊高只有76米，而且还得大卸八块，现场组装。

如此高度的大楼组装，唯一可行的方案也只能采取阶梯接力式——就是先在最外围造矮楼，然后把吊装设备吊到楼顶，继而往之……最后在第二高楼320米高的楼顶起吊第一高楼的至高层模块。

整座城市建成后，建筑物总体看起来就像密密簇立的长条形积木。中心建筑最高，渐次低矮，很有层次感和科技感。

城市三分之二的面积暂时是空置的，需要用来建造全封闭生态系统的有生循环系统。城市理论可容纳长住居民的极限数字是六万人，比普通居民城要少很多。

地面作业的工人抬头看悬在头顶高空的吊车长臂，真担心它会一不小心把穹顶给捅出个窟窿，那时真不知会是个什么情景。

不少人想像那时‘天’破了口，无尽的渊源向城中倾泄而下……有人计算过，若真捅出个吊臂粗的窟窿，如此深度的水压，只需25分钟就可以将整座城市变成海王的宫城。届时那个一身金鳞的家伙手握黄金三叉戟，乐不滋地坐在372米高的宝座上，白捡个现成的，不知要省下多少鱼力虾力。

保不定还要得了便宜又卖乖，另外不忘奚落地表人几句咸不咸淡不淡的鸳鸯话。

但25分钟之后才是恐怖的开始，你以为注满水就完了吗？

早着呢！

那人对一圈双眼闪烁着恐惧又稀奇、稀奇又刺激的光亮的工友们往下接着侃：“信不信由恁（你们的意思），25分钟的注水量，其实只才百分之一！”

一人嗤了一鼻，立即捏出他话里的漏洞：“你刚不是说，只需25分钟，整个城市就注满了吗？怎么又变成百分之一了？你白（别）老雕衔个蒜臼子！云来雾来缺（捣，或作杵）吧！”

“你这熊货也就是个瞪眼瞎！”那人白眼乜过来，勾起一嘴角无声蔑笑。又接着说：“那时候才是恐怖的开始！如果25分钟后你还活着，那可就是不幸中的大不幸了！”

“刚开始或许你还能游动，但越来越高的水压会把你压制在原处，首先你憋在肺里的一口气会被压迫出来，而与之同时，那个瞬间，你的胸就塌了！”

就好像有一个巨人把你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