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时间不长，更多时候是在青城山度过。

青城山地处偏远，山上没有丝毫新意，只有日复一日的云雾缭绕。偶尔会有来问诊之人，但何愫也难得见到。她印象最深的不过师傅与师兄二人。

甚久未见，不知师傅与师兄过得如何。何愫悠悠叹气，身侧却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不过当前，她还是得派人去查查程望鸿的过往。

***

天蒙蒙亮。

凉朝皇宫。下朝后的程望鸿一袭绛紫色朝服，丰神俊秀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御书房内他身姿挺拔朝圣上行礼，带着丝凌然傲气。

圣上龙体愈发不好，连连咳嗽，却还是走上前扶着程望鸿起身。

“余下的刺客尽数服毒自尽。”程望鸿面色淡淡道。

敢在他大婚之时行刺，不得不说胆大包天。但依昨日情形来看，那些刺客虽埋伏甚久，却对他畏手畏脚。再加上被活捉的刺客皆服毒自尽，此番倒不像是行刺，而更像是……试探。

“可清楚这些刺客是何人派来的？”圣上道。

“不知。”程望鸿道：“臣另有猜测，京城中或许埋伏着西夷的探子。”

御书房内寂静半分。圣上咳嗽道：“罢了。你刚娶美娇娘，近些日子便好生歇息。这些我另派人去查。”

程望鸿微抬着头，有些漫不经心：“是。”

却忽然察觉圣上靠近，颇有些器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追忆往昔道：“转眼你也成家立了，程老将军泉下有知必定欣喜。若朕膝下那些皇子有你一半，我也不愁这江山无人继承了。”

程望鸿闻言垂眸道：“陛下说笑了。”

而此时此刻，何愫早早地便醒了过来。

昨日她本想强撑着不睡，最后竟还是忍不住睡着。

推开窗，迎面而来的清新空气让她深吸口气。她招了招手，窗外久待着的白羽飞鸟便迅速地停留在她的手上。

何愫熟练地从飞鸢的足上拆下纸条，便放归窗外。

飞鸢比寻常的信鸽更为迅捷，也更容易躲避府兵。

何愫一见飞鸢便知是青城山的信件，她匆匆打开瞥了眼便放在烛火处引燃，便面不改色地坐在铜镜前涂抹着口脂。

铜镜里的人样貌寻常，不及何贵妃倾国倾城，顶多算得上是个小家碧玉。唯一出色的便是那双似乎带着火的眸子。

目光触及床榻上洁白如新的帕子，何愫轻蹙双眸，便咬破自己的指尖，点点红梅便落在了帕子上。

大婚若没有落红，难免会节外生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恰在此时，屋外传来阵阵叩门声。随后位身着翠色衣衫的丫鬟端着热水，低着头走进来。

她关切问候道：“夫人，昨日可歇息好了？将军说，既然老爷与老夫人不在了，您今日也不必去敬茶。”

何愫淡然点头。跟前有些眼生的丫鬟，应该是程府府上的。

她问道：“你唤何名？”

“回夫人，奴婢唤翠珠。”翠珠低头回答。

名字倒是挺衬她这一身。何愫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头，缓缓道：“带我在程府逛逛。”

何愫在程府走走停停，而翠珠则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

与何府精雕细琢的阁楼石亭截然不同，程府各处都尤为沧桑。被刀砍断的枯树桩，被铁锤锤裂的高墙，甚至还有被一把火烧得寸草不生的庭院。

极具人工损坏的别样美感。

“将军以前性子闹腾，经常损坏些府内物件。老爷和老夫人走后，将军便久驻边疆，这些自然也来不及修葺。”

翠珠留意到何愫的目光停留在此，好言相劝道：“日后程府的大小事宜，便都劳烦夫人您操心了。”

何愫面无表情。

这些关于程望鸿以往琐碎的小事，她不想听也没兴趣听。若是日后程府真要落到她手里，头一件事便是把牌匾从“将军府”换成“何家分舵”。

何愫每走几步，翠珠便要在身侧为她细数程望鸿的往事。

直到走到膳房，何愫陡然停下脚步——

“这何府的小姐也真是好命，琴棋书画样样不行，容貌也不过尔尔。还能嫁给将军如此好的夫郎，真是羡煞旁人。”

数位有些年纪的奴仆聚集在一起，边揉面团边八卦道：“嫁给将军又如何？等日后人老珠黄，将军不喜欢了还不是照样得独守空房？依我看啊，她也不过如此。”

翠珠闻言看向何愫，却见何愫不过皱着眉头，脸上几乎看不出什么明显的表情。她犹豫半分，最终还是道：“夫人，需要奴去处理吗？”

何愫偏过头瞥看翠珠，随后便摇摇头。

她嘴角微弯，眼底却看不到什么笑意。

有时间在这里自怜自艾，倒不如好好去提升自己。至少不必把自身价值全然放在一个男人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