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诗会
清晨,位于观自斋斜对街的包子铺敞着昏黄的灯光,几层高的蒸屉在灯下冒着腾腾热气。
陈慰双手抄兜,斜靠在书店的外墙上,头还在点地,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道路两旁的树木在晨曦中才摇开它蓝紫色的花穗,和着风袅袅传来——
“娑(哒)~娑(哒)~娑(哒)~”
金属碰撞的声音。
以及,缎面小皮鞋踩在青石路上,发出有节奏的回响。
陈慰若有所感,一抬头就看见玫瑰手里挑着一串钥匙,款步徐来。
作为《十四行诗》的主讲人,玫瑰一早起来就照着镜子浅扫娥媚,细施粉黛,再抿碎点蔷薇的花色,着件素青斜襟的鱼尾旗袍,尽显少女窈窕的身姿。
玫瑰垂眉去拢耳边的碎发,手腕处缠绕的两圈红豆滑将下来,堪堪止在小臂的二分之一处,露出串在中间的一窠草莓晶和银色小莲蓬,衬得那截小臂愈加白润。
玫瑰再一抬眼,恍见光影里站着个人,隐隐绰绰,轮廓好似小白杨。
“早上好~”
陈慰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靠在外墙的身体站直,冲玫瑰笑了又笑。
他今天也穿的正装,玫瑰差点没敢认,走近了才问:“你来这么早?还戴了副眼镜?有点像斯文——”
玫瑰止住不说了,陈慰接:“败类?我是怕你早上忙晕了,所以想早点过来帮忙。其实眼睛有点近视,不全是为了装斯文。”
“中山装还蛮好看,”玫瑰夸他,还问:“要不要帮我把门抬起来?再绅士一点。”
“当然可以。”
玫瑰指尖挑着钥匙,随意地一松手,砸进陈慰手心里,带起他轻微的震颤和某种莫名的情愫。
陈慰弯腰将钥匙插进卷帘门的锁孔,用力一抬,卷帘门“哗”的一声升到了顶。
“真厉害。”玫瑰夸。
而陈慰站在门口望向她的身后。
“玫瑰,你回头看看。”
“嗯?”玫瑰依言回头,问:“看什么?”
“后面开花的那些树,你认识吗?”
蓝紫色的花成云成簇地在风里摇曳,叶子呈椭圆形,是披针状。
玫瑰了然地“哦”了一声,告诉陈慰:“那是蓝花楹,一种很常见的行道木。”
陈慰用两手的手指搭起简易的相框,在玫瑰回头的那一瞬间,模拟快门,“咔嚓”一声。
“你真好看。”
玫瑰微微翘起唇角,问:“哪里好看?”
“一种历时性的美,过去、未来和现在,都好看。”
“诗么?”
“真心话。”
观自斋于四月二十三日,联袂几家书店共同举办了世界读书日的主题活动——四月诗会。
诗会以文学沙龙的形式举办:上午主要是诗歌小讲座,几家书店分别介绍各自展销的诗集及作者,下午则是诵诗比赛,来书店报名的人均可参与,题材不限,鼓励原创。
一等奖可直接获得此次展销的所有诗集,二等奖可选择其中一家展销的诗集,三等奖是一只小鱼缸,里面有两只小金鱼。
观自斋这次主推两本集子:一本是霍老板选的波德莱尔的《恶之花》。一本是玫瑰要讲的冯至的《十四行诗》。
“所以说,”玫瑰将保温杯里的茶水倒满一纸杯,递给摆完展板的陈慰,“霍老板把《恶之花》的主讲任务推给你了?”
“不是推,是我自己揽的,我想锻炼锻炼自己。”
“你还需要锻炼?”
陈慰没说话,杯子里的水汽向上蒸腾,模糊了他的镜片,陈慰摘下眼镜,顺手搁在柜台上。
“陈慰?”
玫瑰轻如羽毛的询问声让陈慰有一刹那的心悸,那口含在嘴里的水几乎是哽进的喉咙。
“你看~”玫瑰拎起陈慰的那副半框银边眼镜,镜片的白雾很快褪去,她打开镜脚,小心翼翼地把镜脚架到耳后,显露一种娴雅的书香气质。
“你看我,像不像教书先生?”
“像……不过你去教书的话,估计很难震住场。”
“为什么?”
“你太好看了。”
“你夸我还是骂我?我也有又丑又凶的时候。我可以教语文,虽然我也喜欢数学、地理,还有历史……”
玫瑰数着数着声音越来越弱——旭日东升,照亮书店——她站在光影交接处,末尾很遗憾地说:“我阿爸以前……一直希望我长大以后能当老师。可是我辜负了他的期望。”
“那你现在过得不开心吗?”
玫瑰先是摇头,再是沉默,再然后是犹豫,她犹豫了很久,期间陈慰一直安静的等着她,等她愿意继续往下说:“我读小学三年级,糖糖老师组织了一次家长会,要家长跟小朋友互相给对方写信,我写给阿爸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