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6 章

同僵死腐朽的木乃伊。

卫禾走远后，秦越仍旧握着花束，只是从举着变为放下，贴在他的身侧。

他愣怔地看着满地的鲜花，随后抬眼望向头顶破碎的天花板。

星光从废墟的裂口中落下，刺入秦越的眼底。

很疼。

从未见过光芒的爬行于深渊之中的怪物，陡然见到光芒，是会痛到瞎掉的。

爱……他从来不懂爱是什么。

于是此刻从他灵魂中涌出的一切炽热爱`欲，让他不知所措地战栗，产生了剧烈的排异反应。

使徒不会流泪，可秦越的表情陡然变得扭曲狰狞，像是在无声哭泣。

心脏不再跳动的使徒也会拥有感情吗？

明明他还是人类的时候，都没有一丝常人该有的情绪。

身为孤儿的秦越从小就是个极其冷酷残忍的人。

他被孤儿院收留过，而在他把孤儿院的猫狗都杀了之后，他就被送上了山上的寺庙，说是要用佛度化他的杀性。

受到约束的他是最合格的僧人。无情无欲，任何诱惑对他而言都没用。

他对人类的一切提不起兴趣，似乎天生就是反人类的存在。

被使徒咬了之后，他成为了另一种东西。也就是这个时候，他再度产生了强烈的欲望。

他想毁灭所有的生命，让世界变为死亡遍布的地狱，而他要掌控所有的死者，站在规则的顶端，让万物服从于他的戒律。

偏偏这样的他被赋予了催发生机与鲜花的言灵。

那时，他正在山上的寺庙敲钟念诗，刚好念到那一句：“拂墙花又开。”

他从不为任何生者与死者使用言灵，世界上流传的关于他言灵的情报都是无人证实过的推测。

直到顾风来找他，说要送一个人鲜花。

他愿意用低微的姿态与末世中大量的资源做筹码，只为给卫禾末送去末世中最珍惜的带有生机的礼物。

卫禾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收到过秦越的花的人。

这份特别让秦越额外注意她，她来自A基地的秘密身份让秦越想利用她。

秦越确实欣赏卫禾的价值，但他从没觉得自己对她的感情是“喜欢”或“爱”。

可此刻的情绪是怎么回事？

秦越无法动弹，激烈而汹涌的爱意在他的胸腔蔓延，他惯常冰冷死寂的情绪一下变得绚烂多彩起来。

他第一次为自己已死的事实感到绝望。

因为卫禾是生者。

他第一次难过到想要哭泣，因为他能感受到卫禾讨厌他。

如果卫禾再问一次秦越是否爱她，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给出肯定的回答。

鲜花的花茎被秦越收紧的手捏出了汁液，茎刺陷入秦越的手指，他却感受不到。

秦越无法立刻回头去找卫禾，因为他对卫禾而言非常危险。

他不该接近她，拥抱她，他也不能亲吻她，因为他身上的丧尸病毒会害死她。

从前秦越的杀性只是被约束，但此刻，他猎杀的欲望第一次消失了。

这也是秦越平生第一次感受到的事。无比陌生，令他恍然。

他想让卫禾好好活下去，让卫禾尽情地做她想做的一切。

因为他爱着她。

在黑暗中往装甲车的方向走的卫禾路过数不清的使徒，它们都没有上前攻击，大概是秦越下过了禁止令。

卫禾上车快一个小时后，另一侧的车门才被打开，忽然变得有些沉默的秦越点燃发动机，往队伍所在的方向驶去。

“卫禾，顾风是个坏东西，你不要和他在一起。”秦越忽然开口道，“他只会害了你。”

“我没有和他在一起。”卫禾感觉秦越对她有天大的误会。

“好吧。”秦越叹气，“先不说这个，卫禾，你想要通关言灵游戏吗？”

“神谕说，通关之人能成为神的选民，活过末世，前往新世界。”

“虽然我并不相信，但如果这是你所求，我会帮你做到。”

卫禾看向车窗外的黑暗，平淡道：“我并不想前往新世界。死在这里没什么不好。”

她对新的家园没有向往。

看不透的黑暗就像她的记忆。她总觉得自己忘了很重要的人。

在解决掉生存危机之后，她会继续去找与自己的记忆相关的信息。

“随你。”秦越握紧了方向盘，他再度露出了笑容，“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了主意，可以来找我。”

卫禾注意到，秦越的话突然变得多了起来。他似乎是在认真给她交代着许多注意事项。

他始终冷冰冰的脸上，也带上了笑意。

那笑容是真切的，透着些活人的温度。

这使徒像是突然变成了个活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