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帕
百里弘深木然地站在那里,听着身后传来压抑的呼痛声和绢布划拉的悉索声,脸上的热度又高了一层,脑海里空白一片,身体里某个跳动的地方泛起一圈圈不知名的浪纹。
晚间的风添了一丝潮气,从远处的地平线刮起,掠过头顶,再斜过树梢,在叶片上留下深夜里人们看不到的深色雾痕。树下的女子慌乱不安地穿衣,时不时地回头察看他们是否回头,手上的动作不敢停下。
直到听到一声“好了”之后,百里弘深和七安他们才转过身来,看着她仍是一身灰白色的衣裳,百里弘深怔了怔。
他不知道的是夏轻染正在重孝期。
“还是让他跑了,”七安有些惋惜地说,不悦地看了一眼夏轻染,责怪道,“什么也不会就别乱跑。殿下的精心设计就这么完了。”
夏轻染才了然百里弘深的诡计,怪不得他们敢两个人就上路,原来还有一队人马衔枚裹蹄跟在后面。如果说真有刺客出现,就会抓他个措手不及。若不是她故意挡剑受伤,阿璃真的就被抓住了。
心里的恨不禁更深了一层,这个人诡计多端,疑心丛丛,又武功高强,想杀他一时半会不行,如今阿璃也受了伤,只能后面再想办法了。
百里弘深见她面露羞愧,盯了一眼七安,他便闭嘴。
“你们已经暴露了就一起走。”刺客知道他们有士兵在,不会傻到再来行刺。
“是。”士兵应命整序队伍,他们只是一队几十人的精兵。
“你怎么样?”百里弘深走至夏轻染身前,“可以赶路吗?”
“奴婢没事。”她的脸色煞白,唇色全无。
百里弘深抽抽嘴,招手示意,士兵牵来了他的马,他一步跨上去,然后把手递给夏轻染,沉道:“上来。”
因为刺客这么一耽搁三更天已过半,既如此,不如早点赶路。
夏轻染迟疑一瞬将手递给他,坐好后,才听他说:“困了的话就靠着睡一下。”
七安灭了火堆招呼其他人跟上。
夏轻染一直睁着眼睛,她不敢睡去。他一只手拉绳,另一只手一直环在她的腰围,虽未贴在她的皮肉,但是那只手总让她感觉下一秒就会环上来,困意将头压得很低时,她又一个惊醒挺起了身。
百里弘深见她发困,马速慢了下来,摇摇晃晃中夏轻染还是睡着了。士兵将百里弘深的披风送了过来,他接过一甩将人整个包起来,继续前进。
夏轻染被热醒时,发现自己靠在一棵树干上,抬头一望,日已中天。她竟不可思议地睡着了?
“给你。”百里弘深递了一只水囊过来。
她接过喝了一口,又递还给他,抬手擦了擦脸上冒出的细汗,羞赧问:“过了多久了?”
“快到午时了。午膳后凉快了再走。”热得无法再走时,他们停了下来,抱她下马放在树旁散热。
夏轻染一看,士兵已搭起了简易的土灶,熬起了白粥。他们走的山路,之前三个人时勉强可以吃点干粮,现在这么多人,如同行军,野外煮粥是每个士兵必要的求生手段。
粥煮好后,士兵给他俩一人端了一碗来,夏轻染边喝边思忖阿璃的伤怎么样了。眼下她是不敢出现了,再往南走,经过一座城池就到凸穷山锋末,此山呈南北纵向山势,将夏国分为东西两面。东边多沙漠,西边多老林。与与仙山东西横向涵盖整个夏国有所有同。
山脚有铜雀关震守。此关就是边境,临接两处鄙邑,一座叫延边,属于夏国,一座叫绶岭,属于熙国。因为两邑接邻,又各自为政,经常会起纷争,两地邑宰都是各不相让。现在夏国被熙国征服,也许没有纷争,可是对于夏轻染来说,这是戳她的脊梁骨。
火镜渐渐西移,地上的沙子白光闪烁,林叶卷起叶边,草丛里的草蔫蔫地耷拉脑袋,不复清晨汲露的倨傲。
一行人喝了粥小憩过后又赶路了,因为没有多余的马,夏轻染还是和百里弘深共骑。从最开始的忸怩局促,到现在她已冷淡应对,始终刻意与他保持距离。
百里弘深只当她是碍于男女之别,并未有什么表示。加速赶了两天路后,这日火球还未跌进海平线,他们便停了下来。
残阳如血的穹幕下,百里弘深吩咐歇一晚再走。
他发现夏轻染脸色越来越白,冷汗频冒时几近透明,每次他想询问,她便躲开,就连两人共骑时,她都尽量不挨着他。
百里弘深先下马,伸手给夏轻染,她微躬着身体,没了之前的挺立,好像在忍着巨痛一样。
见她没抓,百里弘深一把拉住她的手欲往下带,才接触到她的手便被烫了回来,连忙架她下马,冷道:“你怎么这么烫?”
瞬间了然她这两日的怪异。
夏轻染摇头,虚弱道:“奴婢没事。”因为天气太热,她的伤口应该发炎了,她之所以忍着就是料定此人一定会察觉出来,她一声不吭地忍着只会打消他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