稷下论政
第八章稷下论政
腊月二十的时候,临淄下了第一场雪。临淄街道青瓦的屋顶被积雪覆盖成白皑皑一片。这一天,也是齐王在稷下论政的日子。
戴夏比出渔略早一些出发,因为她的论政排在出渔前面,也因为出渔不愿和她一起出门。这段时日,出渔不知道是哪根筋出了问题,除了吃饭的时候愿意和戴夏并排坐着,其他时候都见不着人影。有一天戴夏忍不住了,问他闹什么脾气,他那双无辜无邪的眼睛简直要透出泪水来。他说:“戴夏,你明明都不高兴了怎么还把剑给魏毅!”
这个别扭的呆子,就为这么个小事竟然甩脸子给师姐看,也不想想要是把师姐伺候好了,逗乐了,一口剑算什么,他要什么,戴夏还不是想方设法给他寻来?
戴夏一边走一边想,脚下的新雪在吱吱呀呀作响。她抬起头来,看向前方,再有不到百步,便是学宫的论政殿。每年,齐王都会在这里挺稷下策士论天下大势,论齐国之政。有不少策士从这个殿发迹,于是平步青云成为齐王的重臣。
齐王将这里视作收集策论和发现人才的地方,而学子和策士们将这里时为一展宏图的起点。
戴夏也希望自己的梦想从这里开始。
她希望自己能替父亲分忧。齐国毗邻宋国,两国多有摩擦。齐国国力又胜,宋国时常被欺压。为此父亲头疼不已。她希望自己的策论能影响齐王,使他采取近交远攻的策略,与邻近的宋国交好。她也希望,自己能成为齐国上卿,常年影响齐国的国策,为宋国解忧。
这些梦想都要从今天的论政开始。
“夏,伤痊愈了吧!”
田文迎面走过来,对着戴夏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他这个人从来礼数周全,一丝不苟。
自从那场血色夜宴后,戴夏有三个多月没见过田文。田文已经是齐国宰相,想见其实也难了。
此时的田文一身夏竹翠绿的广袖长衫,五寸青玉冠。站在洁白的雪地里,颇有点玉树临风的味道,要不是……
戴夏突然想到出渔叫田文“座谈君”,忍不住去打量田文的身高,再看看他足有一寸厚的鞋底。果然,这位大人喜欢座谈是有道理的。身高这个问题,哎……果然人无完人啊。
“已经痊愈,劳相国大人操心了!”戴夏也行礼。
“这次找你是因为文有一事相求!”
“相国大人请说。”
“每年稷下论证,总会有一帮士子踏上政途,以夏之博学定然在列。届时,我想请夏到我相府屈就,你我共襄国事。”
田文说得恭敬,戴夏只觉得心中好笑。田文秉信君子不仁,以不可告人的手段迅速升到位极人臣的位置,最缺的是根基是人才。这种人戴夏在宋国时就见过,有求于人时卑躬屈膝,一旦认为某人多余,心狠手辣的程度无人能比。这样的人没有底线可言,可做工具,可利用,却不可同仇敌忾。
戴夏一时没忍住,将鄙夷的神态显露于外。但她很快调整好面部的笑容,对田文说:“大人错爱。如有那一日,还请大人多多指教!”
说完匆匆转身就走,生怕自己不屑的语气和神态在显露出来。无论如何,田文是齐国宰相,只要在齐国为卿,少不了与他打交道,以后还得多多小心才是。
而此刻的田文,看着戴夏略显慌乱的脚步,心里涌起些异样味道。他太熟悉那种神情,从小他看惯了那种神情。父亲、兄长、街上的王二,甚至父亲府上的下人……可他没想到戴夏也会这样,而且在他已经扬眉吐气的现在。他一下子不知道当时为何这样选择,留下素姬、然后也没将她接回自己府上。当时是不是想要戴夏对自己刮目相看?这样值得吗?
其实出渔来得并不晚,戴夏到的时候,出渔已经端端正正地跪坐在前排。在莘莘学子里,出渔很显眼,他穿着戴夏准备的紫色华服,垂着双眼。出渔年纪小,不若成年男子般束发高冠。他长发披散着,黑缎似的顺着后颈和背的线条垂到腰间。他皮肤白皙,衬得黑黑的眉眼尤为清晰,他长长的睫毛半寐着,在半个脸上落下阴影。
出渔的脸颊还留着点婴儿肥,使他看着给人可爱的印象。但假以时日,他的线条长开,变得坚毅挺拔了,他的形象就会非常出色。这也是当时戴夏敢将他许给白家大孙女的原因,其实戴夏心里有底,白家孙女是不会反悔的。
每每出渔将他的脏脸洗干净后,戴夏都会想,是什么人家养出这么个儿子,她的兄弟们出生王家,锦衣玉食,都没有这么好的皮囊。
所以,在第一次知道素姬和魏毅是兄妹时,戴夏就在心底比较过,要论兄妹的长相,其实出渔和素姬还更接近一点。
“你一来就发什么呆?还在傻笑!”旁边的出渔心情依然不好,嘟嘟噜噜地小声说。
“我说得没错,你穿这身衣服很好看。”
“还敢说!要不是你把我所有的衣服全藏起来,我才不会穿成一只大茄子!”
大庭广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