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桥
么总是跑到这里喝酒?”
裴一昕想了想:“因为这里现实感很强。”
白憬更好奇了:“现实感?”
“你看天桥下的路,这么晚了来往的车也没断过,这些人都不停歇地奔波着,忙碌着。我虽然在桥上喝酒,但很清楚,我也置身其中。”裴一昕的视线从桥下移到白憬身上,“这些不停歇的车流可以防止我彻底松懈下来,即使摄入酒精。”
为什么来这里喝酒,她跟徐仁浩,赵小童都没说过。或许是撞见了别人的秘密,觉得自己也要说一个才公平,这个答案就这么毫无顾忌,若无其事地说出来了。
白憬有些意外,但想想,放在裴一昕身上又没那么奇怪了。
无数个失眠的夜晚、嘈杂的心声、混乱的画、戒毒所,白憬只不过是稍稍靠近了裴一昕的生活,就已经感受到压在她身上的那些经历有多压抑了。
“你的过往我没有参与,我也没资格指点你什么,”白憬眼神微沉,“但偶尔松懈一下又能怎样,你喝酒不就是为了放松吗,那就在喝酒的时候暂时给自己放个假,松懈这么一会儿能怎么样,再糟糕能糟糕到哪儿去?”
裴一昕被白憬的问题噎住,没作声。
是啊,喝酒不就是为了放松吗?她讨厌复杂,却比谁都过得都复杂、矛盾。
她给自己上的发条,从高考结束就没停下过。
那年暑假,裴一昕没日没夜地打了三份工,还是没能攒够艺术学院的学费,
只好选了公立大学的普通专业。
本应该被恋爱、社团、旅行等美好的关键词填满的大学生活,在她这里只有做不完的兼职和为了拼奖学金的苦读。
大学期间,她没有自己的时间,没有社交,稍微能挤出来的一点时间也被她用来学习设计软件了。
大多数人不了解,也不理解她,她也越来越不爱说话,不愿意向人敞开心扉。
本应该最亲近的室友,对于裴一昕来说也只是见面打个招呼的关系,两个一起长大的朋友是裴一昕唯一的情感慰藉。
毕业后,她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卸下一些压力,找一份安稳的工作,过上简单的生活,但裴乘风又出现了。
直到去年把裴乘风送到戒毒所后,她的世界才终于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是啊,经历了这么多她还□□着,再糟糕能糟糕到哪儿去?
工作在向好的方向发展,裴乘风也出来了,自己是不是真的可以喘口气了?
只是,她好像已经忘记怎么松懈下来了。
沉默过后,裴一昕打开一罐新的啤酒拿到嘴边,想了想,又伸向白憬的方向:“你要喝吗?”
白憬摇摇头:“酒精不会对我产生作用,而且太苦了,难喝。”
虽然觉得酒很难喝,但如果酒精能发挥作用,白憬也愿意试试,只可惜神不给他机会,每分每秒都清醒得要死。
“按照这个逻辑,尼古丁是不是也对你产生不了作用?”裴一昕疑惑,“为什么还抽烟。”
“是没作用,只是抽惯了,没改掉。”白憬再次感叹裴一昕的逻辑,没注意到自己说漏了嘴。
抽惯了,没改掉?
所以曾经尼古丁对他是有作用的,并且他还记得尼古丁对他有作用的过去。
难道白憬曾经也是个普通人?
因为某个契机、某个转折点、某个事件成了安眠神。
按照常用的套路,这个转折通常是死亡……
想到这,裴一昕的心不禁紧了一下。
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才会让一个神情永远溢着傲气的神蜷在墙角,满身脆弱?
看着裴一昕忘我深思的模样,白憬好奇地走上前:“想什么呢,裴一昕。”
这一叫把裴一昕吓一跳:“没,没什么。”
白憬重新走到桥栏边,背对着她说:“是在想我刚才为什么那样吗?”
裴一昕的想象通常只会止于想象,她从不主动打探别人的隐私,但面对白憬,她好奇心总是异常旺盛:“为什么?”
“因为我脑袋上有个隐形的金箍圈。”白憬还是背对着她,语气听不出情绪。
虽然像是一句玩笑,但裴一昕觉得有另一层解读:“念紧箍咒的是谁?”
“一个非常恨我的人。”
恨他的人?裴一昕一时不知道该接什么,放下啤酒,也走到了桥栏边。
“如果当时我能像今天这样挺身而出,”白憬声音越来越轻,“他也许就不会……”
听白憬没了声音,裴一昕侧过头看向他。
起风了,白憬闭上了眼,正仰着头感受着风。
这一晚裴一昕眼里的白憬都很模糊。
或许是因为这份模糊,或许是晚风吹乱的灰发有些凌乱,这一刻,白憬像是笼着一身破碎感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