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1999年。开明煤矿。
黑黢黢的老潘指挥着采掘机,采掘机的长臂伸过来伸过去。多少年了,老潘就是这么过来的。这似乎是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下午。忽然,一个工友大叫一声,老潘,你看前面那是什么?老潘循声看去,不相信似的揉揉眼睛,吓得腿都软了。采掘机挖出的洞里赫然是两具尸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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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起案子的发生地开明煤矿坐落在A省北部,隶属于云中矿务局。云中矿务局矿产资源丰富,最早的开采历史可以追溯到100多年前。阎老西曾在这里成立晋北矿务局,总部设在现在的云中市帅府街,下辖永庄和煤口两个矿。解放后,云中矿务局归燃料工业部国家煤炭总局管。进入1998年,云中矿务局改建为云中煤矿集团,由煤炭工业部划归A省政府。
从矿务局到集团,是好还是不好呢?云中集团的职工们说不清,也懒得琢磨。他们大多来自附近农村,只有初中文化,有个铁饭碗就行。云中矿务局像同时代的其它大国企一样,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这里有医院,有学校。云中集团的子弟考不上大学,还可以上云中集团的煤校、技校、卫校,回头在矿务局安排个工作。
这里的时间过得很慢,五年、十年过去了,一切还是老样子。从高处往下看,云中矿务局的矿区几乎一个样,到处是高高矮矮的平房,其间零星分布着几栋楼。那些平房也不是一点变化没有,它们从土墙变成了砖墙,从土门变成了铁门。如果你走进一户人家,你会看到土炕、铁架子床、木工打的家具、大水缸和漂浮的水瓢。院子里有个简易的小屋,那就是厨房了。厨房里不时有老鼠光顾,有时一拉门,就看见一只老鼠杵在锅口,人们就淡定地拿起铁锹将它拍死。
北方的冬天,寒风刺骨。平房没有暖气,要生炉子。在屋子里装炉子也不是个容易的事儿,烟筒要一截截地堆起来,有时这边对上了,那边又掉下来,总得反复几次。除了装炉子,还要储备煤块。板车将煤块卸到门口,小孩跟着大人一块一块把煤堆到院子里。这煤好不好,生炉子的时候就知道了。生火是这里几乎每个小孩都要掌握的技能。学校里,值日生也要生火。人们要先把木柴点着,等木柴烧得旺的时候再放上小煤块,不能一下放大的,那样火就被压灭了。等到煤烧得差不多就要再添上新的,不然火全灭了还得重新生。每个寒冬的夜里,人们都得半夜爬起来添煤块。然而,即使炉子整夜烧着,也还是会冷。人们就将后窗用塑料布封死,再穿上毛衣毛裤。
家庭主妇们永远有干不完的活,砍柴、生火、做饭、洗衣服、织毛衣、扫院子、做西红柿酱、晒咸菜。人们倒没觉得多苦,他们从没出过这矿山,也不认为自己有那本事。在他们看来,他们的生活比看天吃饭的农民好多了。那时候,也许是因为物质比较匮乏,人们对物质的欲望很低。结婚就是三件套,电视机、缝纫机、自行车。有了电视,人们才知道外面的生活跟他们的很不一样。大人教育小孩,好好学习,将来去大城市,吃香的喝辣的。小孩从小就明白,在这山沟里没出息。
有一年,省里的领导来矿区视察,指着山上的平房问,那是干什么用的?矿领导说,牛圈。或许是借了领导的眼睛,又或许是电视的启蒙,人们开始注意到生存环境的恶劣。房前屋后的臭水沟也刺眼起来。人们开始憧憬着有一天能住上楼房。2006年,云中集团开始了棚户区改造,人们住进了崭新的楼房,但他们还是习惯管新区叫棚户区。
这个案子就发生在这么一个地方。回过头来说案子。
市局的刑警顾长明带着徒弟卫宇、马俊杰和两个法医勘察现场。法医随后认定,两个死者都是十六岁的小后生,他们的致命伤都在后脑勺,有被棍棒袭击的痕迹。顾长明让卫宇去查近几年的失踪人口。卫宇查到这里曾有五个人报过失踪,都是十六七岁的年轻人,潘刚、王健、刘忠、李明和周舟,李明已经在去年回家了。其他几个家长很快到了,除王健的家长外,他们都是煤矿工人,里面还有率先发现尸体的老潘。老王和老刘认出了他们的儿子,悲痛欲绝。他们之前总嚷嚷着不想下井,要去南方赚大钱。两年了,他们盼星星盼月亮,却盼来了噩耗。
顾长明从李明那得知:死者王健和刘忠不和,他们去世的前几天,曾经为一个女孩打过架。当时,李明和潘刚都在场。他们都想去南方打工,但并未一起出发。
洗煤厂的马大姐证实,她曾在死者去世当天在洗煤厂附近的马路上看到潘刚,那刚好是王健和刘忠的死亡时间,而洗煤厂距开明煤矿有十几公里的距离。也就是说,案发时,潘刚有不在场证明。潘刚的父母也说潘刚和王健、刘忠都是好朋友。
周舟的父母无法说清周舟当晚的去向,但周舟父母及邻居都说周舟极其胆小,且与两个被害者关系很好,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
法医在两个死者身上都发现了对方的DNA,也就是说两个死者生前曾发生过打斗。但在另一根铁棍上,法医发现了另外一个人的DNA。顾长明仔细勘察了现场,由于采煤造成的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