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梁时倦还记得那天是一个雪天,风极大,也极冷,冷到梁时倦即使穿着厚厚的冬装,坐在烧了地龙的寝殿中,她还是觉得冷,哪怕盖了被子也还是抑制不住地打颤。
然后她被赵书让从锦被中揪了出来,赵书让臭着脸把季酒推到自己面前。
他说,“看你最近这么难过,还你一个宫女做补偿。”
梁时倦呆呆地抬头看他,逆着光,赵书让的表情梁时倦并不能看得分明。
这不重要,刚刚赵书让说的什么?补偿?
怎么补偿?死的是廿棠啊,不是什么没感情的阿猫阿狗,那是同她一起长大的廿棠,会和她斗嘴的廿棠,她连最后一面也没见到的,廿棠啊。
梁时倦气急,举起枕头丢在了赵书让的身上,赵书让没躲,站得直直的,生生受了这一下。
梁时倦犹觉不够,又将被子丢了过去,可惜梁时倦没力气,被子只堪堪丢在了赵书让的脚下,无端沾染了灰尘。
赵书让就静静地看着她,直到梁时倦从歇斯底里缓解过来才道:“人,朕送到了,朕先走了。”
季酒还是成了梁时倦身边的大宫女。
一开始梁时倦是不太能接受身边有除了廿棠之外的任何人的,但季酒极有分寸,寻常不会出声,也没有急吼吼地想要取代廿棠的位置,甚至季酒来了,梁时倦的日子也好过了些。
慢慢地,梁时倦开始能接受季酒的存在了。
直到第二年冬天,梁时倦在吃着季酒弄来的新鲜吃食时,忽然惊悚发现,自己竟然已经很久没有想起过廿棠了。
甚至她蓦然回首,她的寝宫中廿棠存在的痕迹都几乎被抹去了。
那个时候梁时倦才惊觉,原来她自己,竟也是个凉薄人。
季酒安安稳稳陪了她五年,在第六年冬天的时候,皇后苏云生犯了大错,被赵书让禁足凤仪宫。
那天晚上,赵书让高兴得像个孩子,进了她的寝宫就拉着她的手,怎么都不肯放下。
入寝前,他的手指还不断在她发梢打转,一双眸子又黑又亮,嘴角眼尾都噙着笑意,眼神更是快乐温柔地要滴出水来。
被盯得实在不舒服,梁时倦终于问他,“你怎么了?”
赵书让猛地翻身又支起上半身,最终停在了一个距离她极近的位置,“阿沅,我今天心情真的太好了。”
梁时倦看他,不明白他说的心情好是什么意思。
赵书让也不着急解答,只像只大狗一样,凑到她脸侧,拱了拱,又轻轻落下一吻然后便翻身兀自睡了过去。
翌日中午,梁时倦接到赵书让身旁的公公传召,要她即刻前往文德殿,皇帝急召。
文德殿向来都是皇帝处理政务的地方,梁时倦入宫多年,从未曾踏足,也不该是她去的地方,她正要多问些什么,谁料那公公竟陡然变了脸色,从袖口中抽出一把巴掌长的匕首,直直朝梁时倦心口刺了过来。
好在季酒随时戒备,在公公有异动的时候陡然出手,匕首刺来的时候,季酒已经踢在公公手肘上。
公公吃痛,嘶了声,匕首掉在地上。
公公一击不成,嗬嗬冷笑着,“梁贵妃,陛下叫咱家来送你上路!”
赵书让想杀她?
梁时倦是不相信的。
昨晚赵书让喜滋滋的嘴角,黏在她身边撒娇耍痴的模样仿若还在眼前。
公公弯腰捡起匕首,一步步靠近,“季酒,陛下虽然派你来保护梁贵妃,但你也该清楚,究竟谁才是你的主子。陛下要杀贵妃,你还要阻拦?”
季酒似乎有些为难,微微侧头看了眼梁时倦的衣角,眼中闪过一丝挣扎,然后猛然出手。
她劈手夺了公公的匕首,又速度极快地反手将匕首插进公公脖颈中。
温热的鲜血溅出,染红了季酒的半边脸。
可季酒眼睛都没眨,杀了人后第一反应竟是去看梁时倦。
见梁时倦眼中只有事发突然的错愕,并没有对她杀人的厌恶和恐惧后,心里莫名松了一口气。
梁时倦心悸得厉害,抬头看了眼阴沉沉黑压压的天。
偌大的皇宫似乎除她们二人外再没半个活物。
太安静了。
“娘娘。”见梁时倦摇摇欲坠,季酒下意识快跑几步将梁时倦扶住。
梁时倦握住她的手,自己也蹭了满手的鲜红,“不对劲,宫里不对劲。”
季酒耳朵一动,带着梁时倦猛地后退,下一秒她们方才站的地方落下一排箭矢。
几个蒙面人悄无声息地翻墙而进,手中持刀,朝着梁时倦二人步步紧逼。
梁时倦被季酒护在身后,后脊贴在宫墙上,刺骨的冷意透过厚厚的宫装激得梁时倦不住颤抖。
季酒到底是功夫好,即使要保护梁时倦,却也没用多长时间就将这些黑衣杀手杀了个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