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如尘咬着牙,刚要想法子推脱。明氏身边站着的陪嫁妈妈,不由分说,就命人端来了文房四宝。
笔墨纸砚都准备得很齐全,宣纸一展,铺在隔壁的雕花梨木桌上,小丫鬟也研着墨,只等她挥毫创作。
她几乎是被架着,完全没有了推却的余地,只好点点头,磨磨蹭蹭地执笔蘸墨。
环顾四处,厅上的红木雕花椅、墙上的水墨字画、边上的紫檀嵌玉屏风,以及鼻间萦绕的沉木香,都让她得不到任何思绪。
她沉了一口气,暗暗看了裴槐序一眼,瞧见他在优哉游哉地喝茶,只等着看她笑话。她心里暗暗升起怒意。
虽然她不愿意招惹裴槐序,平白给自己惹是非,但也不能头一天入府,就让他把自己当做软柿子来捏。
她不知道裴槐序的诗文底子如何,但观之,他面色有些黝黑,身形也较为高大挺拔,在船上时展现出的武艺,不像是一朝一夕之功,多半常年习武。
再则,航行十余日,她当时为了解闷想寻几本书来读,结果客载几百号人的大船,愣是一本书都找不出来……最后,还是在顾无烬那里才借来了几本话本。
想到此,她嘴角微提,搁下笔墨,试探性地对裴元丰说道:“父亲,这吟诗讲究作对,我一个人干巴巴有何意趣?不妨大家一起?有人出题限韵,有人誊录监场,再定下罚约,切磋比试,岂不更有趣?”
如尘话音刚落,裴元丰便尴尬地换了个身姿,清了清嗓子。
她没太留意,只是继续向裴槐序微笑道:“此事既然是二弟提出来,想必二弟不会不赏我这个面子吧?不如,就请父亲出题限韵,咱俩先比试一番,给大家伙热热身?”
裴槐序的笑容凝固了片刻,但很快又“和颜悦色”起来,低头不语。
裴元丰尴尬笑道:“儿媳你有所不知,我们家世代习武,对这种舞文弄墨的事不大擅长。槐序他自幼跟着我,在军营操练中长大,向来喜好舞刀弄剑,对诗文兴趣全无。咱们家也就旻时、玄灵,平时读的诗书多一些。”
“原来是这样啊,”如尘听到他这话,顿时恍然大悟,笑逐颜开起来。合着大家都是半斤八两,那她也不必担忧什么了。
“那是我唐突二弟了,实在抱歉。”说完,如尘忙搁下了笔墨,顺势把这事推辞掉了。
此事本就是裴槐序兴起之言,实际上他也没有刻意刁难的意思,只是想先试探一下她的情况。
毕竟,沈如尘的身份,是她的软肋,若这么快就暴露了,以后他想用人时,就很难找到把柄利用她了。
虽然裴旻时看起来病歪歪的,但近年来越发深居浅出、谨慎小心,原先安插过去的人手,不知不觉都被换掉了。
他又不近女色,不喜人多,要在他身边安插新的人手实在太难了。
若这个沈如尘能近裴旻时的身,甚至得他的信任和宠爱,日后,他捏着这个把柄,自然有的是办法,让她为自己效力。
只是现在看来……丫鬟就是丫鬟,虽有一副好皮囊,但这种床榻上的玩意儿,终究上不了台面,要对付那位自恃清高的世子爷,恐怕还是得挑些真材实料的才女。
想到此,裴槐序抿了抿茶,垂眸不语。
裴元丰便岔开话题,笑道:“往年上元佳节府里猜灯谜,都是旻时夺魁,根本没有对手,无趣极了。今年你既来了,可不能再让这小子威风下去了啊。”
“啊?”如尘微微一愣,想起先前顾无烬提到的,他解试高中解元的事,尴尬地堆起一抹笑,
“我也只是念过一些书,识得几个字罢了,哪里比得过夫君才高八斗,学富五车的。想必今年,这花灯还是非他莫属,我可抢不过。”
她的话音刚落,坐不住的玄英就走上前,挽住她的手臂,笑道:“嫂嫂,我这大哥哥最怕麻烦了。他若不让你,你就冲他撒娇,缠他闹他,他就投降了。”
说完,厅上响起了短暂的笑声,明氏忙制止道:“你这孩子,尽胡说,快别闹你嫂嫂了。”说着,把玄英招呼到她跟前抱着。
裴元丰突然爽朗一笑,场上的局面,除了裴槐序阴沉些,不可谓不其乐融融。
如尘渐渐松弛了下来,而后又陪着他们待了一会儿,裴元丰似乎是有朝中公务要处理,大家便各自散了。
昨夜如尘强撑到后半夜才稍稍睡了会儿,这会子又端着礼拘谨了半日,早累得呵欠连连。
才打了几个哈欠,出了言雀阁的门,如尘瞥见了一个疏朗的影子,忙捂住了方才打呵欠的嘴,顿在了原处。
她看见不远不近之处,裴旻时不知何时起,就等在了门外的墙下,围着狐裘,长身玉立。
见她出来,他眼眸稍抬,却并不言语,只是遥遥看了她一会儿,便转身走了……
如尘愕然,左右瞧了瞧,见除了自己和沉烟,便只有各处值守的下人。她嘴角微扯,向沉烟问道:“他、他是来等我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