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满西楼
凌煦好不容易带着小童进了南国地界,确同那稳婆说得一般,勾栏瓦舍,好不热闹。
怀里小童许是渴了,闹将起来,凌煦只好带他在一间茶铺坐下,此时铺子里一位说书先生正说到:
“本回名叫:雁回楼里把窗倚,公子哥儿是魂也丢来神也弃。说起雁回楼里新来那小娘子,一席鹅黄衣裙,是不施粉黛也不抹颜色,清丽无双脉脉含情啊。偏生那雁回楼当家叫鹰官儿的,藏着掖着,也不遣只青鸟递信儿,叫无数公子是想送秋波也无门呐……”
凌煦听来觉得南国风俗奇特,还以为那雁回楼是个什么花柳之地,瞧小童饮水差不多了,便忙着找人家。
刚要结银两时,茶水铺的小哥寒暄道,“看公子身姿卓然,敢问您要打哪儿去?莫不是去雁回楼?”
凌煦直指小童,“我已有妻儿,不去那些地方。”
小哥赔笑道,“瞧我眼拙,公子看起来未及弱冠,我以为这娃娃是幼弟呢。嗐,不过公子不是我南国人,咱们雁回楼可不是‘那些地方’。”
凌煦也觉得唐突了,笑回:“未有此意,未有此意……”
“不妨事,就是可惜了,大约只有公子这般人物才配得上雁回楼那位姑娘,”小哥朝向周遭茶客道,“你们说是不是。”
茶客们都定睛朝凌煦身上望,七嘴八舌地称“是”,更有甚者直接将姑娘的画像塞到凌煦手里。
插科打诨也是凌煦习惯了的,他朗声道,“让我来瞧瞧是何等妙人……”
话音未落,凌煦一眼瞧出这画上的就是灵希,立时问道,
“这雁回楼怎么走?”
茶客们还以为这公子瞬间被美色迷了心,哄堂大笑,笑他只一眼便将妻儿忘得一干二净,果真是个情种。
还有人讽道,“那姑娘今日已有了入幕之宾,黄花菜早凉喽!”
凌煦一听面上哭笑不得,心下却怒道:她竟跑来这里,还有了什么入幕之宾。
他抱着小童抬脚便走,撇下一铺子的人,边走边传音与三桑道:
神君快些来管管,可教那石头气煞我也!
三桑一个闪身便到,忙问:“找到灵希了?”他突然瞧见凌煦怀里的小童,“呦,这是从哪儿捡的?”
凌煦一把将小童扔给三桑,遥指那座雁回楼,无奈骂道,“真是好胆量,看我不将她逮回去好好管教。”说罢一个闪身便至雁回楼下。
三桑瞧瞧小童,又远眺那雁回楼,心想:不就是在这儿贪玩几日,用得着气么?一边哄着小童,一边慢悠悠往雁回楼去。
……
凌煦还未将雁回楼的大门洞开,便见白烟从门缝中丝丝缕缕渗出。烟中有毒。他捏决将口鼻封住,才推开大门。
果真,只见白烟滚滚已然灌注了雁回楼,楼里尸体横陈,死状俱是凄惨狰狞,定是经历了好一番绝望挣扎。
雁回楼四壁、栋梁、立柱之上处处血迹斑斑,粘着青鸟破碎的羽毛,它们在浓烟之中企图破窗而出,却脱不开死亡的命运。
数百年轻姑娘及她们豢养的青鸟,活生生交代在了这雕梁画栋的雁回楼里,下手之人是有多狠的心肠。
凌煦被眼前的惨状震惊了片刻,来不及凭吊一二,忙高声唤道,“阿希,阿希!”
却无人应。
他长叹了一声,这对付凡人的东西还伤不了灵希,她不在这儿也好。再看一眼,旋梯上、栏杆旁,到处都触目惊心,惨烈如坠地狱。
凌煦从前也有流连花丛的日子,心道姑娘们清丽,死前惨状若此定不愿别人瞧见,便要施决将这楼烧个干干净净。
“不可!”后来赶到的三桑忙劝道。
他捂着小童双眼,一本正经地道,“凡世自有一番规矩,咱们还是莫要插手,让此案水落石出才是真的还她们清白。”
凌煦叹息一声,虽于心不忍,但他也顾不得这许多了。
三桑施决将大门阖好,拉着凌煦闪身不见。
半刻过后,雁回楼数百姑娘因毒气毙命的消息传出,满城哗然。
不知多少人家痛失爱女,不知多少公子痛失所爱,风花雪月闻名于世的南国竟一朝成了炼狱。
——
杻阳山中一处墓室。红烛围着喜棺,囍字贴于四壁,血色幔纱垂挂更添诡异的喜庆。
望恪将灵希绑在一人高的铜镜前,正手拿喜梳仔细为她绾发,口中念念有词:
一梳举案齐眉,二梳比翼双飞,三梳永结同心佩……
灵希此时身着霞帔,贵胄华服压得她手足越发无力。五味子在体内发作,直让血气与修为一片混沌,四处乱窜,她忍无可忍地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行当年未成之礼,”望恪柔声缓道,
“初见你时,我疑你一个瘦弱的丫头怎么做得王的影子,但相伴十载,你陪我出生入死,从年少到盛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