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城之战
对凌煦的思之如狂,一并抛洒排遣。
回忆起过去的时光,不知是被泪水还是鲜血蒙住了眼睛,灵希只觉得眼睫湿漉有些沉重。
她不甘心,她还有许多未竟之事,她浑浑噩噩虚掷了太多时光,恐怕至今她还不清楚自己到底由何处来,又为何来此一遭。
突然玉门掌柜高喊一声“将军小心”。
灵希从纷繁的思绪中回过神来,往城墙上望去,数十箭弩已经架好,箭尖明晃晃地死死对着她。
燕皇还未下令放箭,玉门掌柜喊道:“将军,小的托您的福,过了一辈子好日子,如今该报答您的恩情了。”说罢便磕死在城墙之上。
余下几位掌柜见状,纷纷自裁,惹得将士们一片哗然。
最小的掌柜年方弱冠,生在灵希归来后的好时候,细皮嫩肉从未吃过苦头,亲见平日里如兄长伯父的人自戕,已有些失了胆气。
他扶着城墙小声嘟哝,“将军,将军啊,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万万珍重,小的们妻儿还全仰仗着您呢……奶奶的,死也得拽个垫背的。”
话音未落,他一转头便用缚手的绳子套了身旁一兵将的脖颈,与他一齐栽下城去,只留下两声闷响。
灵希今夜第一次露出了悲哀的神色,眼角一行清泪滑过。
谁都知道这些掌柜活不成了,但灵希不能扔下他们,可如今,他们竟是要将她扔下了。
燕皇未能料想事态如此,开口高声道,“来孤麾下,孤会赐你更加忠诚的将士。”
灵希阖眼苦笑,绝望的神色让燕皇都以为她是枉死的鬼魅,她冷冷盯着燕皇,说出了让他毛骨悚然的话:
“杀了我,不然我会屠尽你族,覆灭你朝。”
她即便是死,也不愿辅佐这样一个卑鄙无道的人皇。
燕皇一摆手,下令放箭。
数个箭弩齐发,灵希挥舞长枪如一道密不透风的盾,然而四周重伤的强将爬起来,试图用身躯将灵希的手脚制住。
一道箭矢从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猛然刺进灵希腿弯,剧痛之下她不得不单膝跪地,她尽力撑着剧痛麻木没了知觉的半条腿,不甘地站起。
又是箭弩发射之声,灵希的肩头赫然多了一枝长箭。
灵希每中一箭,三桑就如同自己被刺了一刀似的闷哼一声,他将手指放进齿间死死咬住,齿间已流出甜腥也无法感知。
他只想一道仙术了结了那燕皇的性命,但他却偏偏不能插手,不然他就和这燕皇一样,成了亲手害死灵希的凶手。
灵希将箭从肩头拔除,剜出成团的血肉,冷笑一声,用尽浑身的力气将箭掷向燕皇的面门。
燕皇见状慌张地从龙椅上跌落,头上的冠从城墙上滚落,好不狼狈。
待燕皇从地上爬起来,他一手扶墙,一手指着城下的灵希,惊惧非常,“杀了她,给孤杀了她!”
他自登上皇位那日起,坐拥江山,没有一刻像今夜一般慌神。
一时之间,数道利箭齐发,一如灵希从寒武城出发那日的暴雨,只是身边没了扶司阎。
——
蓝田阁中,数十年一步未出的凌煦闭了五识,修练心法,对外声称修的是清心寡欲的无情道,连洒扫宫娥都说里面的太子殿下说不定已经络腮美髯,形容消瘦,越发仙风道骨了。
实则,凌煦大约终生都修不成此道了。
正想和衣入睡时,凌煦心中突升一阵恐惧,让他莫名发了一身冷汗,怎么揩都揩不干净,一阵恍惚仿佛要将他拖进黑暗中。
他给结界开了一道小缝,悄声传音给吕泽,“可是出什么事了?”
吕泽原本倚着殿门迷迷糊糊睡去,听见太子的声音着实骇了一跳,战战兢兢回道,
“回禀太子殿下,今日三桑神君来过,却也没说什么,急匆匆便走了。”
太子经年未发一语,吕泽竟是连这声音语调都淡忘了。
凌煦的心跳愈发仓促,连一呼一吸都隐隐作痛,“你去瞧瞧可是阿希出什么事了。”
吕泽得了令,连忙称是,却不知何处寻去,“殿下可否将三桑神君现在何处算上一算?”
凌煦捏决,“燕都宫城下。”
吕泽赶忙去寻,生怕神君一朵祥云便换了地方。
他落脚在宫城下,顿时捂住口鼻,一股血腥气扑鼻而来,满地都是鲜血淋漓,混着泥巴结成了块。
他憋一口气轻声唤着,“三桑神君——”却无人应。
吕泽在四周走动着,忽见一个树桩子后头有一片衣角。
他蹑手蹑脚过去,竟是三桑和衣躺在地上,瞪着两只干涩的布满血色的眼睛,似乎已经神游天外。
“神君,神君,你别吓我。”吕泽连忙将他扶倚在他肩头,“发生何事了。”
三桑缓过神儿来长吐一口气,方才那情形,骇得他竟连喘息都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