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了拂衣去
阿迦?跟着凌煦直到东海之畔,眼见他进了一处结界,才折返回栀灵山去。
她身披落霞,从云头上缓缓走下。
栀灵山数百年来蒸蒸日上,又有龙池仙翁在此隐居,来修习的神族世家儿女一年多过一年。
众仙家子弟纷纷站定抱手道,“山主。”
阿迦?只是微微颔首,摆手让众人散了。
她落脚在一处云台,凭栏远眺,满眼是栀灵山落日余晖,心境是无上平和。那个在暮华亭撒泼的阿迦?,仿佛早就学着灵希死在了寒山。
“?儿——”
阿迦?转身行礼,道一声,“师父。”
荏染身周也被柔和的光晕笼罩,阿迦?常心想,自龙池仙翁来了栀灵山,师父亦是性情大变,身上戾气全无,有时真像个慈眉善目的好神仙。
“听闻,今日夷家幺女死在了安乐子的生辰宴上?”荏染柔声问道。
“不错。”阿迦?答道。
“是凌煦动的手?”荏染不知怎么来了兴致,面纱之上露出一双笑眼。
阿迦?别过头去,“夷柯以下犯上,他也是为了自保。何况,夷柯还对凌夕姐姐口出秽言,即便是神尊出面审上一场,也得治她死罪。”
荏染轻笑,“我与龙池打赌,凌煦总有一天会闹出人命,他还不信,今日便让他愿赌服输。”
“凌煦本性不是如此,我与龙池仙翁一样信他。”
荏染抬手轻拍阿迦?的发顶,“今日跟他讲了什么,可哄他开心了?”
阿迦?也不见多么欢喜,闷声道,“师父昨日与我讲的,灵希白日是望恪影子,晚上便装作勾栏雏妓,暗中让许多望氏宗族马失前蹄的事。”
“这等丑事,她恐怕都不忍记起,你竟讲与凌煦听,”荏染笑道,“还好她死了,不然打你一顿事小,杀你灭口都是可能。”
阿迦?默默不语,正因如此,她才知晓,在凌煦心中,她这辈子也不敌灵希。
“荏染神君,龙池仙翁递话来,说要见您。”一仙侍来秉。
荏染登时捏决闪身,不在话下。
……
“龙池。”荏染入阁唤道。
龙池为沉香树埋了一抔肥料才起身,“听闻长公主醒了?”
只见龙池如今虽一头鹤发却身形挺拔,仅一道背影就显得仙风道骨,不染尘俗。
“是,”荏染蹙眉道,“凌琰险些将你我害死,你怎么还这般惦记他家。”
那日凌琰一招下堂火,若非她传了半数修为给龙池,若非龙池早在下山前便修了能抵下堂火的法决,恐怕他二人的坟头草都齐腰了。
“若我早知你交予魔族的秘术是‘谛听’,绝不会轻易饶过你。”
龙池转身,一双眸子冷漠而又坚决,映出的仅有“公正”二字。
“除了‘谛听’,哪个还能救仓术的命?我答应过仓毋宁,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
荏染被龙池盯得有些心虚。
龙池身为寒山之主时,也是无上尊崇,像寒山峭壁上不可亵渎的雪莲。
却是她,生生将龙池拽下神坛,染上了尘霾淤泥。如今,龙池怎会看得起她的钻营,她的晦暗心思。
龙池又转过身去,长叹一声,“罢了,只怪我心生情障,救你太晚。”
“情障?”荏染拽上龙池袖角,却被他甩开,她仍不死心地攀上,“终于肯承认,对我留情了?”
龙池不语,原本没了皱纹而舒展的眉头又微微皱起。
如今灵希死,共主亦亡,难道下世恒久安宁的一日真的到了?
——
深夜时节,灵希将小山似的卷宗瞧了个遍,只觉得焦头烂额毫无头绪,不由拍桌道,“这小子到底发什么疯,寻衅滋事,几乎闹遍了神族,不像他所为。”
连山千枝被这动静惊醒,揉了揉眼长打哈欠,慢悠悠道,“兹是个人就有因果缠身,寻个错处还不容易么?”
灵希又埋头细看,她当然知晓此事方便解决,不然凌琰那好面子的也不能如此沉着。
只是善恶有报,不能小觑,她总想从这些与凌煦有关的事情当中,推知这几百年他到底在做些什么想些什么。
连山千枝伏在桌上,双臂交叠垫着脑袋,目不转睛地瞧着凌夕。
好个“雪泥入红炉,荼蘼散梧州”,仓术竟然舍得骗她到那种地步……
若非与仓术那厮一道恨了昆冈之战那么多年,若非念及与他这些年的相陪之义,连山千枝暗恨不能进了结界与他割袍断义,用因果雷劈他个粉身碎骨。
“你想什么,如此出神。”灵希察觉到连山千枝有些炽热的注视,随口问道。
“想起过去的事。”连山千枝闷声答道。
“难不成想家了?”灵希只当这连山千枝不过是个刚刚化形的小崽子,埋头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