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重逢(二)
孟清欢当然不会把耻辱往外说。
再说她也知道云千鹤这两年一直在西北军中,和沈澜私交甚深,也不好让他难做人。
于是她无辜回说:“怎么会?我不吃窝边草的。”
像是怕他追问,又仓皇避开视线。
瞥到门匾后,就势转移话题。“那个,上回听茯苓说,这匾出自千鹤哥哥某位好友之手,我可认得?”
“何止认得,你们交情应当不算浅。”云千鹤看了眼牌匾,又看回孟清欢:“这次正是他请在下早些回谷,生怕旁人没将你看顾好呢。”
孟清欢有些云里雾里,如此形容,她只能想到师父。可她对师父的字,比对自己的还熟悉。这绝不是出自他手。
云千鹤也没再故意卖关子,微微停顿后就揭开谜底:“这是晏熙的墨宝。”
“晏熙……”孟清欢轻声重复,继而高声反问:“你是说,沈澜?!”
晏熙是沈澜的表字,因常被她爹挂在嘴边,算是她最熟悉的陌生人的名字。第一反应也是联想到他。
云千鹤颔首,孟清欢脸上顿时风云变幻,他不由觉得好笑:“这是怎么了?”
“没怎么,那天黑灯瞎火没看清,现在看来……也就一般。呵呵,还没有孟瑾意的字好呢。”
孟瑾意才刚刚学字。他的鬼画符,光是认都费力,别说赏了。
她此番言语纯属睁眼说瞎话。
但表情却控制得恰到好处,害得身边的钱叔信以为真,夸道:“哎呀,那孟小侯爷可了不得啊,真乃神童!”
云千鹤看破不戳破,笑盯着浑身写满尴尬的少女慢悠悠回道:“确是神童,甚至比缓缓当年更厉害。毕竟缓缓的名作,还是到六岁才书就,是吧?”
底被抖个干净,这天儿是没法聊了。孟清欢讪讪笑过,便咬牙切齿地告辞回去沐浴更衣。
钱叔看着她气冲冲的背影有些惶惶,那架势可不像去泡汤,更像是要拆房。他不安地朝云千鹤道:“老奴说错话了?孟姑娘这,瞧着不大高兴啊?”
“她这是和往事闹别扭呢。”云千鹤迈步回院:“取几坛好酒,再多备些大鱼大肉,最好再熬壶牛乳茶,也就无事了。”
钱叔慌不迭地去准备。
午宴时,孟清欢对着满满一大桌子的菜色,确实也顾不上再生气。
尤其是云千鹤也重新收拾一番,卸去仆仆风尘,更加夺目迷人了几分。
养眼了也就舒心了。所以这顿接风宴开始得很愉悦。
酒至微醺,才又忽然发现,他这些年不光长了高个,长了相貌,也长了不少酒量。以前三杯就倒,现在大半坛下肚也毫无反应,甚至比她还神态自若。
孟清欢喝得急,有些上头,也就没什么遮拦。直直问:“除了偷练酒量,你还练啥了?”
云千鹤见她故态复萌,幼时的熟悉之感又浮上心间。他宠笑过后,竟还当真思索答曰:“骑马可算?”
“你会骑马了?”孟清欢惊讶地瞪大眼睛,又狐疑地皱眯回去:“不对,你不是嫌脏又嫌颠吗?”
云千鹤替她斟酒:“人总是会变的,不是吗?”
“那倒也是。”孟清欢认同点头。又饮了一杯问说:“但总会有原因吧?”
“只是为了,偶尔赶路时能更快些。更大的好处是自由,总不能去哪都带着个车夫吧?”
“那我也得学,你教我。”
“在下骑术平平,自己都顾不过来,如何能教?”云千鹤答过后又轻轻蹙眉:“况且你怕马,不必勉强。”
“不行,我容貌已输你一局。我得掰回来。再说我现在虽恶心,却也不晕血,可见心结还是能解。说不定真坐上去就不怕了呢。”
孟清欢愤愤咬口鸡腿,在脑海中想了想这事儿,觉得可行。又问:“你跟谁学的?我找他拜师,同一起点更公平。”
云千鹤一脸看戏的表情:“晏熙。”
孟清欢于是又再表演一番变脸。
话题再度被沈澜中断。宴席下半场,孟清欢秉承多吃多喝少说话这一原则,心情果然好多了。
酒足饭饱以后,她心满意足地靠着椅背。不知是酒意还是饭晕,脑袋渐渐变重起来。迷迷糊糊间,听见耳畔响起声极轻极柔的唤:“缓缓。”
她也没动,眼皮都懒得掀开,只嗯了声当作回应。云千鹤接着又道:“你回来了,真好。”
诚恳而又郑重。孟清欢品出其间话意并不止欣喜,更有庆幸。
欣喜久别重逢,庆幸虚惊一场。
似乎还有更深更复杂的情绪,和着风里的酒香,催生出哀愁。她却读不懂,只歪头看他:“你醉了?”
视线相触,她没来由地觉得心被揪了一下。
可当她再看时,那眸中的湿雾已被笑意驱散,余下的温柔与记忆中别无二致。他道:“或许是吧……起风了,先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