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磊
石淙地区的弹音大部分跟“子”字有关。为了不让小磊难受,星雨尽量避免在聊天时用到“子”字。无奈中文的“子”字实在太多,防不胜防,渐渐地聊天变成了一种负担。
不愿意上课就自学。小磊说自己的普通话也不标准,为此特地买了一套《普通话学习教程》,建议两人一起学习互相纠正,把提高普通话当作一项业余爱好。见他振振有辞,星雨也不好反驳,加上自己的口音的确很重,只得点头同意。
一周三次的见面,因为要学习普通话,又多了两次。
星雨感觉自己掉进了圈套,莫说聊天,连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小磊经常会把聊天的内容录下来,变成文字仔细分析,得出不正确的发音习惯,在此基础上进行针对性训练。有时候两人说话,说着说着,小磊突然停下来,告诉她某字某字,是后鼻音不是前鼻音,是卷舌不是平舌,又或者用动漫人物的表情夸张地说——“哈!弹音又冒出来了,不行不行,再聊下去,我的口音都要被你带歪了。”星雨自然是不大舒服的,但也不得不承认人家是出于好意。公交司机早出晚归,空闲时间本就不多,钟小磊又那么爱玩。如果不是为了帮她进步,何必给自己找这么多麻烦?
她只是奇怪蓟千城为什么从来没有要求她纠正过发音,大概是比较懒吧。
因为口音之事,星雨渐渐对钟小磊失去了兴趣,正好那段时间加班多,又要写剧本,她找各种理由将见面的时间缩短,一周两次或者一次。小磊是个聪明人,当然明白她想抽身,倒也不急,依旧积极地约她出来,真诚地解释说,他并非嫌弃她有口音,既然已在江州落户,说好普通话有利于她与身边的人交流,百利而无一害。星雨也说她不反对练习普通话,但目前只想和他保持“普通朋友”的关系。
“都相处这么久了,还是‘普通朋友’?”钟小磊笑道,“这也太打击人了。”
“就算我愿意,你父母也未必愿意吧。”她说。
“老人家怎么可能拗得过年轻人?”他吹了一声口哨,“我要是听话,早就上大学了。”
为了证明自己没错,次日,他带着她去家里作客。
叔叔阿姨很客气,但眉宇间透着冷淡。晚饭时间,他妈妈点了几个外卖的小菜,大家坐在一起胡乱地吃了,席间没什么交谈,他们连星雨的老家在哪,父母做什么工作都懒得问。口音暴露了一切。吃完饭后老两口说要出去溜弯儿,就双双消失了。
她没说自己其实是一名网络写手,作品的价格已经超过百万了。
* * *
远去的火焰像一根火柴从她的心头划过。
她心如死灰地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融化在夕阳里。
吃过一个胡思乱想的晚餐,她来到益园路十七号,给他发了一条短信:“我有几件衣服落在你那,想取回来,你什么时候有空?”
公寓楼有门卫,由于经常出入,蓟千城曾经给过她一张副卡,分手时,她把副卡放在信封里交给了陶然。
半天没有回复,她仰头看了一眼高耸的大厦,企图辨认他的房间是否有灯光,夜雾太浓,无法看清。她正准备回去,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跳出一行字:“上来吧,我在家。”
她吃了一惊,他怎么知道自己就在楼下?转念一想就明白了,在拉萨的时候她们曾经在手机app上共享过位置,一直没有取消。
电梯无声地将她带到55层,她刚走到门口,门就开了。蓟千城赤着脚,穿着宽松的卫衣,头发湿漉漉的,背上搭着条白毛巾。公寓的二楼有健身馆和游泳池,他有健身的习惯,不知是刚洗过澡还是游过泳。
退还天珠后,星雨再也没去过摘星府A座。除了那次摔伤需要遛狗,也从未主动联系过蓟千城。做完核磁共振后的第四天,蓟千城把Momo还给了星雨,交接的地方是玉合路公园,星雨经常在那里遛狗。她想趁机跟他聊几句,顺便表达谢意,他说公司有个会,将狗绳交给她后,转身开车就走了。
“我没动过你的衣服,它们应该都挂在老地方。”他淡淡说,“你进来拿吧。”
她径直去了主卧,拉开衣厨,果然,所有的衣服都整齐地挂在原处,包括那件金丝长裙。除此之外,还多出了两件不属于她的连衣裙。
不知为何,她的心脏开始猛烈地跳动。
此时距离看见他和董霏在一起只有几个小时,所以这几件裙子是买给她的?她曾经回来过?换过衣服?
她将金丝裙从衣架上摘下来,轻轻地闻了闻领口,还没来得及闻到什么,忽听身后有人笑了一声。
她慌忙将裙子挂了回去,转身一看,蓟千城正斜靠在门边,默默地注视着她。
“这些衣服还有别的用途吗?”她问。
“没有了。你要是不要,就只能捐了。”
“我可以带走吗?”
“当然可以。”
“还有这几双鞋子。”她指着地上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