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遇
四月份的尾巴,春招。
港城大学,辅导员办公室。
田老师吹了吹保温杯里的茶叶沫子:“说说吧,什么情况,三方协议为什么还没交上来?”
葛卿晨搓着皱巴巴的衣角,支支吾吾:“快了。”
“两个月前你就说快了。大群里发了那么多招聘通知,你每一个都投了吗?越到后面合适的越少,你得多尝试。”
田老师点开就业统计台账,滚轮滑动,就业情况被不同颜色区分表示,走马灯似的在她眼前晃。
空白的大部分人考研,正紧张地准备复试;橙红色保研,去年一早吃了定心丸;天蓝色签就业协议形式就业,就业单位是体制内、国央企亦或民营外资,一五一十地缀在后面。
再就是像葛卿晨这样的三不人员——不升学,不考公,不就业,被鲜艳的红色标注,钉在耻辱柱上。
她是拖累港大经管蝉联5年百分百就业率的害群之马,是港大的蚂蚁路过都应该踩上几脚的老鼠屎。
真不是她不想就业,实在是从九月面到现在,没有一个合适的。
看上她的,她看不上。不是去事务所当牛马,就是在保险公司拉客户。
她看上的,看不上她。过五关斩六将走到终面,被问到目前有无婚育打算,葛卿晨说没有,对面说:抱歉女士,未婚女性流动性强,我司相关岗位目前已满。
下一次她学精了,说明年结婚,生活稳定,对面回复:抱歉女士,本岗位工作强度大,不适合已婚女性。
再者就是学历贬值,三条腿的□□找不到,两条腿的本科生满地跑,不少用人单位学历门槛提到研究生。
葛卿晨追悔莫及,去年就该随大流考研试试。
没关系,悬崖勒马,为时未晚。
应届生身份保留两年,她大可以在今年弥补过错,一颗红心,两手准备,考研考公两手抓,弯道超车重回人生巅峰。
问题来了。
脱产考研是在给学校就业率抹黑,辅导员老师势必纠着她不放,至于打着二学位的幌子留校备考这条路,她还要在老田的手底下混,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葛卿晨不给自己找这个麻烦。
“卿晨,回去抓点紧准备,多看大群通知,你这三方交不上来影响毕业证的发放,你也不想辛苦了四年没有两证吧。最晚什么时候搞定?”
“五月底?”
田老师抿一口茶,保温杯落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给她下了最后通牒:“最晚五月二十。有问题及时沟通,快去准备吧。”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葛卿晨患上严重的失眠症。
一夜一夜,她睁着干涩的眼睛看黑咕隆咚的天花板,一趟接着一趟去厕所。
漫漫黑夜,长久望不到尽头,她仿佛置身一个永不落地的无底洞中,下坠下坠,纷扰的思绪折磨一寸一寸的神经。
等她的倦意终于酝酿好,东方天色破晓,黛蓝转为青绿,很快鸟鸣啾啾,霞光满天。
也不知是从何时起,葛卿晨发现自己竟能进入别人的梦境,这也算是为她的漫漫长夜找到点有趣的事情做。
黑夜里终于有了点值得期待的东西,如星星般点缀她的孤寂。
夜幕降临,葛卿晨摩拳擦掌,背上包,里面装着爆米花和可乐,奔赴整座城市的梦境。
她搬个小板凳,在别人的梦境里看升级打怪,家长里短,爱恨痴缠。
遇见喜剧开怀大笑,悲伤的情节看入戏了也跟着落几滴眼泪。偶尔,她摇身一变,成为梦境里的NPC,帮着主角团一路突破关卡,升级打怪。
慢慢地,她好似也就习惯了。
副作用无非是清晨一早头晕脑胀,生无可恋,其他的并无大碍。
今天的太阳很大,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葛卿晨不太适应室外强烈的光线,热乎乎的暖风吹得她发晕,葛卿晨揉揉太阳穴定神。
她长舒一口气,拍拍包里的简历,给自己打气:“葛卿晨,今天也要加油啊!”
*
港大门口的一条龙商业街繁华非常,饭店饮品、美容美发、住宿出行、购物观影,一应俱全。
为了在闹市区吸引客流量,白添在商业街出口拐角处租了个店面,地方不大,租金不少。
就这,也是他四处求爷爷告奶奶,装了好几天孙子挤破头才抢到的地方。
店面的一切刚刚整修完毕,前几日轰轰烈烈地办了场开业仪式,动静不小,真正吸引来的客人却是没几个,上来登记信息的尽是大爷大妈,相中了堆在一边的鸡蛋和矿泉水。
这个结果尚在白添的意料之中,毕竟他的职业确实小众——助眠师。
普通的助眠师仅仅通过改变外部因素打造助眠环境,而他不同,在普通助眠手段之外,他还能够进入人的梦境,探究失眠的深层原因,继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