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云泽

在船上睡着的巳祎宵，罕见地梦到了过往。

她梦到了过往的自己如何偏执，又梦到了每一世师兄的惨死。

她亏欠师兄太多，也知道如果不是她，不是慕寒岳对她与白沐的关注，尉南澈本该光风霁月，岁月无虞。

或许对于她们，放下，才是正真的万全之法。

慕寒岳一年比一年的疯魔，总是让看到她的巳祎宵都觉着心惊。

她常常会想如果自己是慕寒岳，自己的同胞被杀，家国被毁，好不容易得来的亲缘皆数在眼前消失，自己会如何？

于是她只能庆幸，自己不是她，能让巳祎宵感到悲哀的，只有巳祎宵自己。

她的表妹运气总是那样好，就连穿梭时空这样的法器都能被她轻易捡到。

而巳祎宵要做的，就是送他们回家。

巳祎宵其实一直都知道，白沐最开始跟着她到皇宫兜兜转转那几年，也是为了寻找能让他回家的方法。

大概鬼界已经被他摸索了个遍，所以他才能在后来走的毫无留恋，也显得他在皇宫的那些年，狼心狗肺。

他很想念自己的家人，而自己，是没有念想的他唯一的牵绊。

这已经，是巳祎宵在拼尽全力后能送给他最好的礼物。

慕寒岳历经四世，对任何风声都草木皆兵，巳祎宵就是把她哄骗来，都算得上绞尽脑汁。

她至今都能想起慕寒岳凄入肝脾的眼神，那是对她最深切的恨意。

“上一世做的那些，还不够吗”，这是她发自内心的疑问。

她们已经努力了太久，做下了无数错事。

“你懂什么！”

巳祎宵已经看不到她身上的游刃有余，她只能看到这个人作为个体的悲哀，在被她部下的阵法捆住后更加具体。

“巳祎宵！你就不恨吗”

慕寒岳的声音愈发凄凉，一滴滴眼泪大颗滴出。或许只有在这种时候，巳祎宵才能看出其实她曾经也不过是个二十多岁从异界而来的女孩。

慕寒岳看着她的眼神那样悲戚，就像只是一个努力了很久很久却始终拿不到糖的孩子。

可巳祎宵的神色却称得上冷漠，让本就清脆的声音更显冰凉：“所以我做了那么多”

“你要知道，你不过是个沿途中的过路人，到底要回去过自己的生活”

她不再理会慕寒岳的质问与挣扎，只是安静地抽取完她的记忆，又启动阵法。

直到她的身影一点点消失，巳祎宵才颓废般松懈下来。

或许这样的话在她们之间并不合适，但巳祎宵其实十分庆幸自己孤独的旅途中曾有过一位同伴。

这位同伴与她亦敌亦友，也害她至深，但巳祎宵仍然十分感激。

相较于他们，巳祎宵本以为白沐是最简单的那个，只因白沐从不对她设防。

但其实不然，自踏进阵法的那一刻起，白沐就察觉到了她的圈套。

他们僵持了很久，白沐的灵敏与强硬让巳祎宵甚至感到绝望了。

少年倔强地质问她原因却根本不肯踏进她的陷阱，不论她说出多少戳心的话语也不为所动。

直到她一再崩溃地大喊：“你就非要看着我一次次被剥下筋骨，被戳穿四肢，看着我跟她斗得头破血流”

晚来的风吹散了少年额头散落的碎发，巳祎宵只能看着少年通红的瞳仁哀声问他：“你就非要我看着我的父皇母后，俩看生厌吗”

这或许是巳祎宵那永远开朗的少年第一次如此沉默，那双从来明亮的眼里黯淡消失的光，也不能使她强硬的心柔软下来。

少年看着她的眼睛凄厉，最后却是自己沉默地走进了她的阵法，又对她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容：“巳祎宵，对不起”

在巳祎宵伸出颤抖的手后，她听到白沐故作洒脱哽咽的声音：“但我有权保留我的记忆”

巳祎宵当然不会让他如愿。

她的少年只需要把这一切当做一场梦，一场记不清内容的梦，一如他来时的那样。

她要她的少年永远开怀，要他永远自在逍遥。

白沐来的那年只有十七岁，巳祎宵要再给他一次青春。

温雅的师兄是最容易的那个。

尉南澈是那么地信任她，于是毫无防备地喝下了她递上的茶水，即便有所察觉也始终坚信他的师妹不会害他。

巳祎宵要做的不多，她只需要抹除掉师兄记忆里与她和白沐相处大多的画面。

当看到醒来时的师兄恭敬守礼的眼神，她甚至会觉得轻松。

她告辞过尉南澈，终于可以安心顺应命运的轨迹，走向作为巳祎宵的归途。

不得不说，天命之子的法器就是好用啊。

白沐与慕寒岳的身体是否被原主拿回，也不在巳祎宵的思考范围。

她只是安安静静的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