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蒐
,回应她的是山林间自己的回声。
一个人也没有……
忧心身旁马驹又暴起伤人,顾南枝朝日头坠落的反方向行走,她记得雁回行宫建造在东边,就算找错方向,雁回山有士兵层层把守,届时遇见一两队士兵也能找回去。
可蹊跷的是,顾南枝走了许久,都没有见到一队巡逻把守的士兵。
眼看金乌西坠,夜行的狼群和蛰伏的毒蛇要开始肆意行动了。
顾南枝眼里蓄出湿润,攥紧手心,继续朝前。
就在她忐忑恐惧之际,前方现出一抹苍衣皓影,顾南枝心下放松,迫不及待奔过去,“云中王!”
相隔三尺之距,顾南枝才停下,解释道:“哀家的马受惊失……”
话音未落,他醉玉颓山的身形骤然压下来,顾南枝顿失重心,被他压在身下。
与此同时,他头上的墨玉发冠被箭矢穿透,碎裂成片,乌发倾泻而下挡住天光形成一个狭小的空间。
眼对眼,鼻尖对鼻尖,炙热的呼吸交融,如星火燎原般吹拂得顾南枝面颊发烫。
光阴的流速似乎被拉长拉慢,如同拉丝的蜂蜜,粘稠凝滞。他乌黑的眸子蕴藏深海,顾南枝所有的注意力都被他尽数吸引。
下一刻,他直起身,逼人的雪松气息也跟着散去,腰侧覆上一只大掌,手臂被他一拽,轻轻托腰扶起。
待她站稳,陆修瑾立时松开,“抱歉,惊扰了太后娘娘。”
顾南枝望向一旁射中树干,入木三分的箭矢,现在想起还心有余悸。那箭矢分明是向着云中王来的,她还与他说话,分了他的注意,若非他常年戍边,拥有枕戈待战的警觉,只怕早就身中暗箭,丧了命。
“你与哀家站在一起,他们看清哀家的身份,不会再下手的。”顾南枝站在他身前,小小的身躯护着他。
她不信杨宇赫的手下会冒着极大的风险,不惜杀了自己也要除掉云中王。
陆修瑾并没有什么表情,仿佛早料到她会跟随自己前来,但仍旧开口问:“太后明明知道臣会遭遇危险,为什么还要跟来?”
“你是戍边的将军,护卫大瀚百姓,但谁又来护你?”顾南枝将心里的话痛快吐出,反应过来又有些不自在,补充道,“况且你不应该和崔晋打赌,他是杨卫尉的人。”
她卸下繁复钗裙,穿着飒飒红装,娇小荏弱的身躯执拗地挡在自己身前,像一堵薄薄的墙,可当伤害袭来薄墙又能抵挡什么呢?
陆修瑾眸色更深了,启唇重复询问:“太后还是没有回答臣的问题。”
为什么跟来?顾南枝转过身,云中王身形高大修长,她只到他的肋下,高坐金台一贯俯视他人的人也会有仰望的时候,“因为哀家身边至少是安全的,可以保云中王性命无虞。从接风宴上来看,的确如此不是么?”
陆修瑾神色平淡,“的确如此。”
“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过不久就会有士兵把我们找回去了。”
她的提议被陆修瑾否决,“太后觉得可能吗?杨宇赫执掌南军,他想除掉我,肯定会清掉巡逻的守卫与士兵,您一路走来可曾见过士兵?”
顾南枝沉默了,她的确没有见到过半个人影,这不正常。
陆修瑾嗟叹,“臣知晓回去的路,太后与臣一同走回去吧。”
也好,当务之急是先回去再说。
顾南枝走了几步,瞥见他的左耳,忽然又折返回去,拔开丛丛杂草翻找。
陆修瑾拧眉不解,“太后娘娘在找什么?”
天色渐晚,猛兽会出来活动,拖延下去对他们不利。
顾南枝也知道时间紧迫,一面回他一面不停歇地翻找,“我在找你的耳坠,你连自己耳坠掉了都不知道吗?”
陆修瑾紧锁的眉头倏然松开,下意识触碰空落落的左耳。
他肃冷的声线夹杂不自觉的柔和,“太后不必找了,臣今日未戴耳饰。”
说罢就将她拉起来,但也仅仅一触即离。
他走在前方,无论顾南枝行走快慢,都维持着三步远的距离。明明那晚他还不惜潜入皇宫,给她送果子,怎的今日就疏离冷漠?
顾南枝闷头跟随,然速度越来越慢,前方带路的人也觉察不对,转过身来。
娇贵的小娘子应该是从未有过的落魄,几缕碎发从发带中散出来,衣袖划破,裙边沾染泥土,拍也拍不去,走起路来后脚跟落地重,前脚掌落地轻,他推测她的足心应该是磨破了。
只要他不生分地称呼她为“太后”,眼前之人哪里有半分太后肃穆的威仪?
分明就是一个软糯可欺、惹人怜爱的小娘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