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酒

据李师爷的安排，带出来干活的囚犯大多近两年内便可刑满释放，同时也基本都是清河县人。

下乡干一天的活儿每人发放二十文钱，虽然工资与所付出的劳动力不不相衬，但有总比没有的好。

况且还可以出来透透气，松松筋骨，所以虽然劳动力比较低廉，但能出来的囚犯其实都很乐意。大家左右都是清河县本地的人，熬两年赚点钱就能出去了，所以衙役们看管起来并不困难，没几个人会脑子抽了在这当口想着逃跑。

明清欢让典史带着囚犯跟百姓下了地，将监工的活儿交给对方后自己在里正家中安顿下来，准备对医书进行翻译。

里正的儿子两月后就要娶亲了，刚刚翻修好作为婚房的竹屋里地上铺着一层干净的紫竹。

里正将明清欢明清妧及谢冬风招呼至这间家里最为体面舒适的屋子落脚，谢冬风将医书及文房四宝摆放在桌上。

明清欢在桌前落坐，将装订成册的无字书页在桌上翻开。明清妧则乖觉地在边上坐下，挽着衣袖替姐姐研磨。

谢冬风注意到屋里新打好的柜子还没有请工匠雕刻花样，刚好也无事可做，便主动向里正找了工具，帮忙给柜子刻上一套花样。

萧白木原本跟着典史在外头充当监工，后来觉得风大会吹灰脏了衣服，便也寻到里正家里来准备找个干净的地儿躺躺坐坐。

他进屋时外头正秋风大作，一身常服的年轻知县明清欢正边看书边翻译，明清妧则跟个透明人似的在边上守着，谢冬风则单膝跪地专注于刻东西。

没一个人分神来招呼新进的萧白木，他便自个寻张摇摇晃晃的长椅半坐半躺地瘫着。

躺了有一会儿，里正老头搬了个织布机进来。谢冬风往年负责跟典史带囚犯下乡帮忙务农时经常帮村里人补墙修瓦，里正老头儿原本是想来问问谢官差能不能帮自己修修坏了的织布机。进门见百无聊赖瘫着的萧白木，再看看忙着雕刻花样的谢冬风，便转向萧白木试探性的问了问。

萧白木看了看老头儿搬来的快老掉牙了的织布机，直觉这玩意儿到他手头里弄不了两下就得散架。便拒绝了老头儿的请求，让他问问谢冬风去。

里正怕打扰知县大人，跟萧白木讲话时都刻意压了声音，萧白木可不怕打扰到明清欢，开口说话都用的正常音量。

谢冬风与明清欢明清妧自然都注意到了那边的动静，谢冬风停下手头的话儿准备起身去给里正看看织布机，明清妧先开了口，“我会的。”

萧白木转眼看向说话的少女，少女姿容清秀，似出水芙蓉丽质天成，玉软花柔，一双盈盈杏眸透着股说不出的楚楚动人。

没头没尾的一句“我会的”让萧白木里正老头都听得一头雾水，明清欢停笔解释说，“舍妹的意思是她能帮忙修。”

在明清欢还小的时候，阿爹娶了外公唯一的女儿阿娘，一边种地一边接管了外公的药铺，家里的条件就还可以，所以明清欢最初才能陪着弟弟一起上学方便照顾弟弟。

明小宝是家里的掌中宝，阿爹阿娘疼他，在弟弟妹妹中，明清欢自己也是打心底偏爱他。相比之下明清妧则比较受忽略，明小宝不黏她，不会哭着闹着让阿爹让她和自己一起读书。所以家里三姐弟中，明清妧是唯一没上过学的。

阿兄阿姊都要读书学习，她则从懂事起就帮着做洗浆织布的活儿。总是小小的一个人守着个小小的织布机，从早到晚像个没有想法的小傻子一样做着枯燥重复的事。明清欢则是同龄人中成绩最拔尖的，同时也是同龄女子中连织布都还不会的一个。

手心手背都是肉，阿娘见两个女儿活得如此差别，自然也心疼过小女儿，便嘱咐大女儿在家时教她识字。起初小半年明清欢得空的时候会教她个把字，后来就不了了之了。她仍旧是家里一天到晚守着织布机织布的小妹。

现下见明清妧安安静静小木偶似的一个人跪在织布机边捣鼓，看着看着便有点心酸。

“嘶...”

明清妧轻轻吸了口气，显然是伤到手了。

明清欢搁下笔，起身走过去单膝跪在明清妧身边，拉过她的手查看。

明清妧食指纤长白皙，指腹处晕开一道新鲜的血色。

确认除食指外没其他地方被划伤，明清欢抬指勾过明清妧没受伤那只手的拇指，“摁住了，待会就好。”

明清妧温顺地嗯了下，依照姐姐的话摁紧了受伤的指腹止血。

与明清欢一样注意到明清妧受伤的萧白木摸了盒伤药递过来，道，“用这个吧。”

明清欢抬眼看了看萧白木，接过对方递来的小盒子，拧开盖子，用指尖弄出一点膏药给明清妧涂上。

涂好后将盖子拧上，朝萧白木递回去的同时对明清妧说，“阿妧，跟萧大侠说谢谢。”

那日在宴仙楼赌棋，明清欢注意到萧白木看明清妧的眼神隐有惊艳之色。便觉得两人若多有交集，兴许能擦出什么火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