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七、绵蛮黄鸟
次日一早仍是云淡风和,云中的朗日晴空之下,有斑斓玲珑的飞鸟静静缀于民居的青瓦黑檐之上,于微风轻拂之间纷纷振翅而起,上下翩飞着掠过市坊间的一串串五彩灯笼,而灯身绘着的花卉娇艳欲滴。
它们最终渡越纵横阡陌,停栖于官署的脊兽之上,啁啁啾啾地清越而鸣,遥遥地似正与檐下人声相应和。
“总之,目前斥候们所能探得的情况大致便是如此,至于高车大军停滞不前的缘由,暂且也无从探查了。”秦镜简单说罢近日的收获,一面收拢着手边略显杂乱的一沓黄麻纸,一面似是又想到了什么,抬眼端详着另两人的神色,补充道,“当然,崇之所推断的‘其他幸存者’,依旧并无踪迹。”
苏敬则此刻正细细查阅着一册卷宗,只是轻轻一颔首以示知晓,眸中的神色亦是看不真切。
“如此……”待得他话音落下,孟琅书方才若有所思地应了一声,“军营那边若有余力,还是继续留意些。毕竟于我们而言,知己知彼方是生路。”
“这是自然。”
见得秦镜爽快应下,孟琅书亦是微笑颔首。还不待他转而发问,苏敬则已然暂且搁下了手中的卷宗,从容答道:“昨日我曾四下里巡视过,针对前几日那些士兵所言的瘟疫之事,城中各处已做好了应对——当然,对外的说辞是,春季常有疫病,云中亦是不得不防。此外,汲水坊中也已加派了人手。”
“崇之行事,我自然是放心。不过还需记得例行查验一番城墙四面防御工事的修缮情况,借着这修缮的名义,暗地里也可再添置些。”孟琅书原本尚在沉思之中,闻言后笑了笑,又道,“只是眼下除此之外,另又有一事棘手——若是战线推至云中,城中粮草虽尚可支撑一段时日,但其他战备物资却也算不得充盈。”
“今年开春时崤山以东大疫,死者万余,只怕眼下无从求援于司州。”
孟琅书复又思索起来:“江左如何?”
“听闻荆州江夏的叛军正向东攻伐,但具体情势如何已不可详查。”
听得苏敬则的这一番答话,孟琅书不由得苦恼地抚了抚额头:“看来,唯有向并州士族寻求助力了——此事施行起来,可比上书朝廷请求调粮还要难上许多。”
此事紧要,秦镜也敛去了往日里的随性,在一旁听得微微蹙眉:“如今海内鼎沸,并州的不少士族又素来以豪横著名,玄章既出此对策,可是有了应对之法?”
“且从态度尚算温和的士族开始便是——譬如,先前的林氏。”孟琅书稍作思忖后,无意识地屈起手指敲击着案桌边沿,“此前林氏家主曾有邀约,我却皆是恰好因公务繁忙而推拒,近日或可借赴宴之机详谈。”
苏敬则却道:“林氏在如今的云中虽有名望,到底不及此前的卢、齐二家,纵然出面号召,其余士族也未必尽数听从。”
“此事也是我所忧虑——崇之有何对策?”
“届时交与我便是,只是或许还需要三四日做些准备。”
“哦?”孟琅书见他难得如此请缨,不觉好奇道,“崇之看来颇有几分自信?”
“只是我此前恰好查出了些端倪,如今看来,或可在此一用。”苏敬则这一次却是笑得有几分神秘,“若云中的士族当真辨不出轻重缓急,我们自然不妨换一种对策——待到定计之后,我自会与玄章明言。”
“罢了,你心下既然有了大致的计划,便只管着手准备便是。”孟琅书笑着摆了摆手,“只是莫忘了届时知会于我——好了,若无他事,你们也各自去忙吧。”
“如此,我等先行告退。”
二人听得此言,便起身长揖作别,先后退出了书房。
秦镜出得书房后,立时并步上前追上了苏敬则的脚步,在他的肩头轻轻一拍:“容我猜一猜,崇之的对策是……与先前谢长缨提及的荫户田产有关?”
苏敬则便也暂且驻了足,侧首微笑道:“不错,那时连查带算整理出了大致的情况,但若想以此作为某一家的把柄,少不得还需针对性地深入调查几日。”
秦镜闻言,立时露出了一副好事的神色,又凑近了几分与他并肩同行,笑道:“有趣,那时我看谢长缨也不过是随口一提,你竟当真去私下彻查了一番。”
他见苏敬则很有几分好笑地瞥了自己一眼,不待对方开口,便又道:“未雨绸缪有备无患的道理我自然明白,只是总觉得除此之外,应当还有其他的……”
“我素来以为军中事务繁忙,如今看来,至少鉴明还是颇为清闲的。”苏敬则及时地打断了他的话语,此刻温文尔雅的微笑依旧可算是无懈可击,“日后我定会建议玄章分些杂务给你处理。”
秦镜听得“杂务”二字,顷刻便蔫了几分,复又有些不甘地反唇相讥:“崇之,你这是顾左右而言他——纵然不说这陈年旧事,你难道便能断言,搜寻其他幸存者的提议全无私心么?”
苏敬则闻轻声叹道:“不论怀有私心与否,若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