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周梦蝶

苦海中的所有人，既然活过，就总是要争一口气。人不是因妄念而悲哀，是因连最后反抗的呼声都被人剥夺。”

她很想问他梦境中的事，但庄周梦蝶，不过是庄周心中的妄念。也许有些事，有些人，只有在梦中才是最美好的。

她长叹一声，转身没入黑暗。不知为什么，身后的人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伫立。

可就在下一刻，那个高大的人影压在她纤弱颤抖的身子上，如山般沉重。

她喘不过气，胸腔中的空气好似被抽出。

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扼住她细嫩的脖颈。

她张开嘴，尽力吐息，却只觉得整个人如溺水般难以吐息。

和天空一样高的浪花将她淹没，那是他化成的，滚烫而且炙热。

他变成了水流，漫过她的口鼻，将她浸在水下，却无法喘息。

为什么！

我做错了什么！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些水流变成了蝴蝶，在她的身侧翩跹。

蝴蝶在旋转，有的飞着飞着就落下，变成了一枚小小的书签。

她已经可以抬起手臂，鬼使神差般的，将书签抛到天上，这书签越来越多，最终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笼子。

她被困在蝴蝶的罗网里，用尽全力用头撞向蝴蝶，将它们撞的七零八落。

蝴蝶又变成了水流，灌入胸腔，窒息的感觉再次出现。

她被水流举到最高处，又在最高处坠落，变成了一只没有翅膀的鸟。

这是一只白色的鸟，她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这只鸟伤痕累累，浑身没有一处是完整的。

身上疼的厉害，唯一可以挥动的翅膀也不见踪迹，但心中莫名想起一道声音。

她听不到这声音在说什么，只觉得要越过这水流，去天上摘星星。

天上漆黑一片，水流外面还是水流，看不到尽头，但她依然确信。

向上，向上，她跃出了水流，可蝴蝶挡住了去路。

那些蝴蝶变成了男人的脸，这是那个熟悉的男人。

“为什么？”

她望着高高在上的人，神色平静。

那双漆黑的双瞳望着她，辨不出情绪。

很多双苍白的手伸出，紧紧的攥住她的咽喉，血液在翻涌，心在不住的跳，但她还是望着他。

“为什么？”

她追问。

她一点也不害怕，只是想要一个答案。

那是七年前，她第一次注意到他。

他站在雪地里，微笑，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和雪花共舞。

长袍被风吹起，这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

眼前的男人长身玉立，虽然还是少年，但看着很是老成，眉宇间只有岁月的沧桑。

他看着那样沧桑，唯独那双眼睛很干净，明亮的像是燃着一团火。

那是一团怎样的火呢？

她抬手，指尖在空中划过那张微笑着的脸，最终在风中散去。

心口又开始疼了，一切景物开始旋转，她向后倒下，风声飒然。

如同一片树叶被风吹起，她急速下坠。直到最后，她依然是笑着的。

在下坠中，笑容逐渐灿烂。

呼啸而过的风声中，隐约可以听到一阵男子惊慌失措的呼喊。

眼中的画面最终定格在那抹黑色的身影、那随风散开的青丝，她没有看清他的模样，只知道浅淡的阳光透过婆娑的树影照在他的眉间、脸颊，照的那双清澈的眼眸格外明亮。

他向下一跃，随着她的方向而来，他伸出的手与她的手在一瞬间交叠。

一滴晶莹的眼泪从他明亮的眼眸中涌出，随风而逝，在阳光里化为梦幻泡影。她看到他的眼里倒映出自己的身影，那抹支离破碎的白色身影。

都说旅人渴死在沙漠之前会看到海市蜃楼，这也是她的幻影吗？

但掌心的温度依然灼热，她贪婪的睁大双眼，直到如同破碎的纸鸢坠在地上，粉身碎骨，那抹身影依然清晰。

直到最后一瞬，她都依然举起纤细的手臂，五指微微合拢，像是要抓住什么。

好想再看他一眼啊…

她贪婪的尽情呼吸，脖颈的手印依旧清晰。

……

“啊！”

身上全是汗，她睁开眼，一双幽深的眼眸映出她苍白的面孔。

“溪嫔。”

他的嘴在动，但只能听清两个字。

耳畔是巨大的轰鸣，她如同孤舟在海上漂泊。

她没有见过海。

但那白色的海浪就像大鸟的翅膀，因为这是她的梦。

“不是，我不是！”

她声嘶力竭的大喊，却没有喊出口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