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怎么哭了？妈，是不是你扯疼她了？”我妈去看我姥抓着我胳膊的手，有些紧张，“小妹妹，你别哭了，这要是让我同学看见，以为我霸凌你呢，我可解释不清啊！”

谁能说不哭就不哭啊，就算她这么说，我也停不下来啊。

哭得一抽一抽的我被拉到派出所，值班的大姐姐先听我姥说了来龙去脉，再看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托腮思索片刻，起身把我扶到凳子上，还给我抓了一把纸巾擦脸，“小妹妹别哭了，法律会给你做主。”

民警姐姐哄完我，又换了套表情对我姥说，我姥皱起了眉头“姐，做人可不能这样，生下来了就得负责。您如果还这样，可就算浪费警力了。”

民警姐姐边说我姥扶到椅子上，把我又拉了起来，与我妈站成并排，“姐，孩子要是不听话，您就多想办法管管，那也不能说孩子是捡的，说不要就不要吧？”

“哎？妹子，妹子不是……”我姥本还想争几句，但一抬头看见并排站着的我与我妈，越发不确定，边皱眉边掏出了手机，“难道我当初真生了两个？我给我老公打个电话。”

“妈，你赶紧问问我爸，可别吓我啊！”我妈也紧张得不行，耳朵都凑到了我姥的手机上了。

民警姐姐见我姥和我妈这样，也愣住了。她不信邪地拿着我姥的身份证去电脑上一顿按。良久，抬起头看着我，“真是怪事。”

说完又给我姥当初生我的医院打电话，等了半天，医院回了信，说我妈当年确实只生了一个。民警姐姐依然不信邪，把我妈这支的适龄女性的婚姻状况与生育情况查了个底朝天，啥也没有。

好几个办手续的民警哥哥姐姐听见了也围了上来，对我一通问，一问三不知。

就连走失儿童的数据库里也没找出和我有关的信息，四个民警哥哥姐姐抬起头看我，“怪事！”

最后让我留个联系方式，叫我先回去，暂时别离开嘉市，说有结果通知我。

我真没有。没有联系方式，也没有可以去的地方。

办事大厅有些静，我妈抿了抿唇，抓住我姥的手摇了两下，眨了眨眼，撒了个娇。

“要不我先把这孩子带走吧，看着怪可怜的，而且她长得和我家闺女这么想，也是有缘，我也不会亏待她。”我姥留下她的手机号，让有消息直接联系她，然后一手拉着我，一手拉着我妈出了派出所。

刚出院门，一辆电动车“嗖”地一声擦着我过去了，我反应过来抬眼，车已经跑了很远了。

“真是出息了，别被我逮住！”我妈朝着逃逸电车司机喊了一声。

“妈，我去上课了，你带着……带着……”我妈看我半天也叫不出我什么称呼，便问我，“小妹妹，我该叫你什么呢？”

这是个好问题。

我叫小歌，跟爹姓，所以叫丛小歌。但是丛姓少见，我一说我的名字，要是她知道我是她女儿，肯定能猜到我爹是谁。

“没关系的，等你想说再和我说吧。”许是我思索太久，我妈以为我不想说，匆匆和我姥说了两句话，就拎着书包跑了。

“你好好和人家说，别上来就得罪人家！”我姥对着还没跑远的我妈喊了两声，又对我说，“她在学校是管风纪的，刚才骑电车飞过去那人，估计被她惦记上了。一个两个都不让人省心，上几年学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听我姥这声音，就是在明嘲暗炫，我也笑了。我妈聪慧敏锐，成绩拔尖，身体健康，性格开朗，心态平和，情绪稳定，一直是“别人家的孩子”。谁不想自家的妈是这样的？又或者说，谁不想自己的孩子也是这样的。

我很想。我也确实有了，我朋友都羡慕我有个我妈这样的妈。

我妈肯定也想。但我妈却有个我这样的女儿。

就算我妈无所谓，但她的孩子肯定不能是我这样的。

所以我决定好了，我不能让我妈有个我这样的女儿。

爹，娘，不孝女我啊，要拆散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