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田弦一郎:琉月的母亲
真田骤然转头看着雾里,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她却没有看他,而是望着逐渐暗淡的夜空。
"我和父亲在梦泽町住了那么久,都没有事情,为什么突然有人知道了父亲的行踪并且杀了他。"雾里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不愿意知道这件事情,我只在乎我拥有的,我不想再失去了。"她的声音平静的异常。
真田愣住了,他本身已经打算趁着这个机会把星见雄死亡的原因告诉雾里,但是雾里拒绝了,她那么聪明和敏锐,早就猜到了大概是自己的家人出卖了星见雄,但是她愿意自我欺骗,只是因为不想失去。
电车呼啸着,带着傍晚的风,停在了两个人面前,雾里站起身来,挥手和他告别。
"人总是要向前看的。"他盯着雾里,轻声说。
雾里微微一愣,她轻轻的笑了,转身上了电车。
琉月的日记:
父亲还是和往常一样,整天都在那个山洞里。
我记得,小的时候,我跟着父亲去他工作的山洞,我觉得父亲就像是一个神,他能够赋予那些石头各式各样的脸庞,好像是也赋予了他们生命一样,那个时候山洞里还有很多叔叔,叔叔们在一起商量着石头要怎么雕刻,商量着该如何继续进行,他们虽然衣着破旧,但是眼睛里闪着光芒。
我问父亲,这些山洞里的石头雕刻的是什么?
父亲说,那是神。
我说,你不是神吗?
父亲说,不是,神是他雕刻出来的东西。
但是,如果没有他的雕刻,那些不过就是石头罢了。
后来,这个空旷的山洞里就剩下了我的父亲,他孤零零的站在梯子上,用那些工具敲击着,叔叔们的声音都消失了,山洞里只剩下了父亲苍白的脸庞和机械的敲击声。
可是他依旧是神,他依旧在赋予那些石头生命。
父亲说那些叔叔不会再来了,母亲说,要不我们也离开吧,在这里也赚不到什么钱。
父亲不肯,说那是他的作品。
母亲很无奈,提议说让小月跟你学雕刻吧,还能学一门手艺。
父亲突然暴怒了起来,他愤怒的掀翻了矮桌,他大声的叫骂着:"只有男孩,才配学雕刻,一个女人,能雕刻出什么东西?"
"这都是你的错,都是你的错,要不是你,我怎么会没有继承人?"父亲歇斯底里的大声咒骂。
那是他第一次打母亲,他用抡起挑水的棍子,往母亲身上打去,我哭着求父亲不要,父亲一把拎起我的衣领,煽了我一个耳光。
母亲见到父亲打我,冲上来护住了我,和父亲扭打在一起,我看见,母亲的脸上满是鲜血。
我怎么样,才能救他们?
父亲讨厌我,我做过很多努力,努力的帮助家里干活,努力读书,努力的活着,但是父亲还是讨厌我。
或许就因为我是个女孩吧。
或许这都是我的错,我不是像弦一郎像精市那样的男孩,如果我是男孩,父亲是不是就不会打母亲,我们是不是也能够幸福快乐的生活。
很快我认识了雾里,小雾也很有天赋,她能够用菜刀雕刻木桩,我觉得她很厉害,我以为她会和父亲一起学习雕刻,但是父亲还是想要一个男孩作为他的接班人。
我不明白,我真的不能明白。
父亲开始酗酒,他经常喝的烂醉,然后打母亲,每次他喝多了酒,母亲就把我赶出去,她独自面对喝醉的父亲,我站在门口,听着父亲的咒骂和母亲的痛哭,我不知道要怎么做。
我想要逃离,离开这里,但是又不知道该去哪里。
我不能离开,因为我不能留母亲一个人。
母亲独自承担了太多太多,自从那些雕刻的师傅离开之后,只有父亲一个人在山洞里忙碌,他偶尔接一些石雕赚钱,但是家里很快入不敷出,母亲编织、砍树做任何能做的事情补贴家用,但是家里越来越贫穷。
父亲为了追逐他的理想,他舍弃了母亲,舍弃了我,舍弃了这个家庭。
我一开始埋怨父亲,但是我看见了他雕刻的那些雕像,我就能够理解他,那些雕像是那样美丽,他赋予了那些雕像生命,或许,那些雕像能够给人带来慰藉和感悟。
是不是,神就是这样的。
我的母亲之前是一名艺伎,我小的时候曾经看到过她的照片,她画着极其美丽的妆容,对着镜子露出清浅的笑容,她那么美丽和清澈,就像是盛开的栀子花。
那个时候,她的脸上还没有一丝皱纹,她的手指也不是现在这样的粗糙,她的手指白皙而且纤细,那是双弹月琴的手,她的眼神不是现在这样的麻木和绝望,而是温柔的像是水,明亮的像是光。
她不用承担着这个家庭的压力,她可以肆无忌惮的笑,唱歌,弹琴。
我知道母亲过的并不开心,但是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