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洲(八)
喊声是从船舱最顶部传来的,任善流向上望去,只看见一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小木头人。
碎花衣衫,身高三尺,站地笔挺,说话时机械的声音像是波浪,一层一层往外荡去。
“请诸位换好衣服,静待登岛。”她又喊了一遍,这次跳着换了个方向。
“走。”
任善流带着几人往下舱走去,男生的房间在最前列,女生的偏后一些,四人沿着走廊先后进入房间内。
细细簌簌的穿衣声传入任善流的耳畔,这里并不隔音,密闭的空间总会让人有些焦急,她好几次被层层叠叠的衣服捂住,然后仰起头,吸了好长一口气,继续穿戴。
当终于将腰封挂上后,任善流只留下一脸疲惫。
一个错眼,她看到了隐于角落的人。
“默随?”
花伞随着默随的步伐发出好听的叮铃,她坐到床上,抬头露出如樱花般的俏脸。
“之后,在最终任务下达之前,我不会再频繁出现。”
“默随……你。”
“嘘,听我讲完。”默随打断了任善流的话,用伞把自己更捂拢了一些。
“相信你最能相信的人,除此之外,对其他人保持警惕,尤其是——”默随再次抬头看了任善流一眼,“你的刺杀对象。”
说完这句,默随站起身来,道:“珍惜性命吧,别再想着死能解决一切了,你没有重来的机会了。”
“是不是任务已经明确了,或者说,从一开始,就是明确的。”任善流凝视着默随即将离去的背影。
果然,她停了下来。
“为何不明说,因为是最后一个任务吗,还是与我的罪行有关。”任善流又问道。
默随没有回答,只是静静地站立着。
“对我的警示,是梦归之域的要求,还是你个人的法外开恩。”
听到这句,默随扭了下头,万年冰封的脸上出现了笑容,“你猜。”
“你会有事吗?”任善流向前一步。
默随转过去,没有再说一句话,直直走向了阴影之中,消失了。
“任善流,你好了吗?”
门外言堂在问,任善流望着默随消失的地方发呆了好一会,才回答道:“好了。”
走出门外,林冽被吓了一跳,“你的头发……”
还有你的衣领……”言堂接上一句。
任善流摸了摸鼻子,一边没有任何作用地抚头发,一边道:“这个事情,我不是很擅长。”
剩下两人露出了嫌弃的目光,又不敢太耽误时间,只得一人扯领子,一人顺头发,在走廊结束时,完成了这一项壮举。
爬到阶梯口,接触到新鲜空气的刹那,任善流猛吸了口气。
而朝外定睛一看,她有种瞎掉的错觉。
茫茫的白雾在四周缓缓流动,包裹着整个船体,而船上,没有任何人的踪迹,浪涛的声音也消失了,世界似乎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
任善流想起之前在雾中走散的经历,一边把林冽与言堂拉上来,一边叮嘱道:“把手牵上。”
三人摸着扶栏,缓缓向内走,她已经想好了目的地,去医生那里,或许那个小小的药房会在此时,给她们答案。
“我们去二楼,有感觉不对的地方,及时提出。”
任善流说完,往前走了两步,然后停下了。
没有人回应她。
她望向自己原本牵着言堂的右手,此时正孤零零地搁着一小段划开五个指头的木头。
她挪动眼神往下看,一个穿着碎花衣的木偶咧开血盆大口朝她嘿嘿地笑!
任善流瞳孔陡然增大,右手反被木偶越握越紧,疼痛让她瞬间回神,急忙将手往外一甩,木偶被扔开了。
但她没听见落地的声音,接着,船身剧烈抖动了一下,任善流一个重心不稳,整个人跌了出去。
跌倒的整个过程,任善流像是在做梦,时间似乎过得很慢,似乎又只有刹那。
在脸即将着地时,雾气刹那消散,神台清明,而自己被一双如玉的皓腕牢牢托住。
她抬起头,是一张极为漂亮的脸,女人的美貌里不包含任何邪性,双耳的翠环为这正气添上了几分颜色。
“你是,镜君?”
女人含笑点头,“恭喜你,猜测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