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9 章
九棘鲈实际负责的事物还不真少,就算他不去清理那些反叛者,其实也根本没什么空去管教孩子们。
他发完邮件,全息屏幕化为光点,烟一样散去。他现在藏在机甲里,在“蓝鲸”某个分艘的星舰的顶上,并不急于回总部,眼下,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时间给自己整理精神状况。
九棘鲈的眼前有一颗垂死的恒星,包裹着类似蛛网的红纱,妖冶又恐怖。
他已经很久不敢看星星了,可能是因为已经知道,没有星星为他而亮,也没有星星愿意为他穿越亿万光年。
清理造.反者,这种任务一般只会交给亲信,而像他这个前任掌权者的心腹铁定是没资格负责这项工作——或者说,每多一个造反的,就多一分怀疑在他身上,可是他还是从事这项任务,因为自己被鲸鲨和鹦鹉螺牵制,就像他们两个也被自己牵制:虽然没有收到任何的死亡威胁,不过还是清楚那种没有明说的警告才是最需要谨慎对待的。
他们已经丧失了一个队友,不能再少下去了。
说不清自己和另外两人甘愿像提线木偶一样被人操控是什么原因,可能是都不愿意回想那位已经不能提起的友人,也可能单纯就是为了回避,毕竟三个人的力气太小了,无法翻盘也无法说话,他们不知道如何掀起浪潮,就像不知道锦鱼为什么会反叛,只能一天过一天,看着办。
四人年少时也豪情万丈,幻想当个独挡一面、征服宇宙的星盗,随着年岁见长,虽然一直都在路上,但是却都清楚那些幻想是不可能的了。
眼前这颗恒星很早以前有八个行星围绕,其中一颗行星幸运的孕育了生命,是比较普通的碳基生物,不值一提。恒星带着这几个大大小小的行星居住在某个星系的外围,围绕着星系中心转动,而星系又和周围的星系在朝着宇宙的重力中心前进,以一个想不到的速度。
九棘鲈对宇宙尘埃、星星或者其他的什么东西毫无兴趣,但是他总是很乐意听锦鱼聊,因为锦鱼总会讲得很有趣,不过可惜他已经死了,就在自己手里。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一定是满足的:相比死在陌生人手上,由自己的挚友送上最后一程,难道不是值得高兴的事吗?
九棘鲈发呆,耳畔好像听到了锦鱼的声音。
锦鱼说:“……如此一来,地球时代的人们每天狂奔上千万公里,而对此毫无察觉。”
随着时间的推移,某一日的宇宙忽然发生剧烈的动荡,这颗恒星迅速老去,变成了红巨星,它吞噬了周围的一切,然后自己也渐渐死去。
锦鱼在叛变的前半个月又与他看星星,其间锦鱼讲了一个奇怪的故事——据说是在图书馆里看到的——有关于太阳爱上地球的故事,非常无厘头:太阳在十五万年前点燃自己,只为了能与地球有个八分钟的对视,但是地球始终没有注意到它,它也渐渐无法燃烧自己,它要熄灭了。
锦鱼当时慢慢地说,盯着九棘鲈的眼睛:“熄灭之际,它会将碳炸向太空,抛弃外壳,为未来的恒星和行星的形成提供原材料。”
九棘鲈直觉这次的闲聊很不对劲,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变快,心率升高,但不管怎么想,怎么去理解,他始终听不懂锦鱼到底想说什么,手中像握着沙粒,拦不住它们的离去。
“笼罩在它身上的红色寿衣,会允许星光束穿透并照亮尘埃,就像穿过阴霾雨夜的启明星。”
“它死去之后只会留下一个冷却核心。”
两年过去了。
九棘鲈好像今天才感觉到锦鱼的尸体是冰冷的。
他脑子里好像什么都没在想,不由自主地哼调,这个旋律的歌曲在每个流浪星盗的口中流淌过,讲述的是两个人无数次轮回无数次擦肩而过的故事:
“星光阑珊,散落宇宙。”
“重复叠加的星轨流露我的迷恋,你听不到我心碎的声音。”
“荧惑黯淡,岁星失常。”
“我看不清真相,也看不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