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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中时时传来雀鸟鸣叫,处处透露着春天的气象。
别墅前是一大片院子,院子的一角有池塘,上面架着一座小石桥,池塘里养了些锦鲤,此刻它们正在悠哉游哉地游动着。池塘周围布满了精心栽种的绿植花卉,显然这些都是由女主人在打理。院子大部分地方都铺上了草坪,只有大门处至停车的地方是红砖铺就的。
一辆黑色的保姆车停在了别墅门口,车门敞开着。李建义推着孙曜缓缓地从别墅里出来,张云霞牵着女儿的手跟在后面,护士黄芬和周昇紧随其后。
李建义小心翼翼将孙曜从轮椅上扶了起来,然后在黄芬的帮助下,将他搀扶进了车内。
黄芬和周昇跟着上车,坐在了最后一排。
“去,跟爷爷道声别。”张云霞轻声在女儿耳旁说道。
莹莹很是懂事地点了下头,她踩着小碎步,奔到车旁,边走边喊道:“爷爷!爷爷···”
李建义移到一旁,将女儿抱起来放到车上。
“莹莹!”孙曜勉力伸出双手,将小孙女抱在怀里,脸上满是宠溺,“爷爷要走了,要记住爷爷的话,今后一定要听爸爸妈妈的话,做个好孩子。”
莹莹用稚嫩的声音小声说道:“爷爷还会回来吗?”
孙曜勉强笑了笑,他摸了摸莹莹的小脑袋,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好了,莹莹,我们得出发了。”李建义将女儿抱下车,交给了妻子,在跟妻子简单交代了两句,随即钻进了车内。
隔着车窗,孙曜看到张云霞领着莹莹正在朝自己挥手道别,最后的画面停留在莹莹依依不舍的小眼神上。
车子驶出大门,一路蜿蜒而下,向山下缓缓驶去。山路两旁绿意盎然,正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多么美好啊!”
这些以往看惯的美景,此刻孙曜不愿错过任何一个片段。与此同时,在他的脑海中很多跟自己有关的人生画面不断浮现。母亲的遗照、在矿山从事炮工工作的父亲、温柔典雅的妻子、隔阂难解的儿女······
孙曜的母亲在他出生时就难产死了,他对母亲的印象就只剩下家中存放着的遗照了。他的父亲是一名矿山的炮工,可能跟所从事的危险工作有关,父亲总是沉默寡言,很少很少说话,他最熟悉的是父亲身上总是带着硫磺味,一开始他很讨厌这股味道,然而随着日积月累,他逐渐喜欢上了这股味道,成年后他还会不由自主地划根火柴,闻闻燃烧后的味道。
父亲在一次矿山爆炸事故中不幸遇难,他那年十六岁。无依无靠的他在这世上举目无亲,不久后,他便和周边的混混搅和在了一起,打架斗殴、坑蒙拐骗,一样不拉地全都学会了。长此以往,他必将成为一个危害社会的人,然而很庆幸,在少管所他遇到了一位很好很好的狱警——老熊,就是这位年过半百的老狱警帮助他重新走上了人生的正轨,并教给了他很多谋生的技能。出来以后,他决定远离家乡,去南方打工。
初到广东的深圳,他人生地不熟,最后找到了一份邮局送快递的工作。在工作了五年后,他和好友李奇华,也就是李建义的父亲,来到成都创业,他们创办了曜华公司,专门给人送快递。在这段创业的艰苦阶段,他遇到了一生挚爱——颜鸣媛,她当时正在大学里读历史系,在一次投送快递时两人巧然相遇,他立即被颜鸣媛美丽的外表和清秀雅逸的气质深深吸引了,从此一发不可收拾。为了能够抱得美人归,那几年他一边辛勤工作,一边利用一切空余的时间恶补知识,他如同海绵吸水般疯狂汲取知识的养分,终于凭借自己的努力赶在二十世纪的最后一年赢得了心上人的芳心。随后他开始好运不断。进入二十一世纪后,公司规模开始越做越大,他和新婚夫人的第一个孩子也诞生了,他们给新生的女儿起了一个简单易记的名字——莎莎。
他们夫妻俩的第二个孩子在二零零三诞生,是个儿子,妻子颜鸣媛给这个大胖小子取名叫孙煜。这一年还发生了件悲痛的事,他的好友李奇华病逝了,留下了一个四岁大的儿子——李建义。由于好友早年间就已经离婚,孩子的母亲早已经没有了音讯,所以孙曜决定承担起替好友抚养孩子的责任。
匆匆十数年过去,小小的曜华公司已经成长为一家大型综合性集团企业,孙曜一直沉浸在打造自己的商业王国的梦想中,对于子女的成长很少关心。当有一天,他得知刚满十八岁的女儿因为迷恋上了一名小青年,终日沉浸在恋情中,导致学业荒废。他怒火中烧,跟着采取了果断的措施,强势地拆散了这对小情侣。
女儿无法理解自己的父亲,更是厌恶父亲暴力干涉自己的感情生活,一气之下随同学跑去新西兰了。
妻子颜鸣媛不放心女儿,执意要去新西兰寻找女儿,他以公司业务繁忙没有随同而去。没想到,他与妻子这一别竟成了永诀。那一年,飞机失事,机上两百多人永远葬身在了太平洋。
那一年,他的精神支柱也崩塌了,整个人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二十岁,